「去村里找個地方住一晚,明天回蘇南。」她輕聲回答。
「你對村里熟嗎?知道誰家方便留你一個單身女孩?你一個單身女孩住誰家安全?」我一連三問。
她沒說話,只攥緊了公事包。
我邊嘆氣邊朝她走過去,拽過她手里的包:「你今晚還是住我屋里,不管怎麼說,安全第一位,等明天橋搭好再走。」
「你屋子有人了。」她低聲說。
「陸博雅……我回頭再安排他,」我咬了咬牙,既無奈又不甘,「真是服了你們兩個,要麼不來,要麼來一個,為什麼偏要一起出現?你們尷不尷尬我不知道,我反正是腦瓜子嗡嗡疼……」
「我先來的。」伊琳強調。
你還挺驕傲唄?!
我直接氣笑了:「知道的你喜歡陸博雅,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暗戀我,不是——我就不明白了,你和他較什麼勁兒?他是我男朋友,你是我情敵,這能比嗎?」
「男朋友和情敵的地位差不多,」伊琳語不驚人死不休,「都不一定是永久的,隨時可能會改變。」
說這話的時候,她沒看我,而是越過我,看向了背后。
我扭頭一瞧,屋門開了,陸博雅走了出來。
這人明明是蹚水過河,半身狼狽,這麼一會兒,卻清雋得跟雨后搖曳的竹子一樣。
我男朋友可真俊!
我美滋滋地想。
陸博雅聽見伊琳的話,笑了一下,慢條斯理道:「男朋友可能會變成丈夫,但情敵永遠都不會成為朋友。」
伊琳臉色陰沉。
我怎麼覺得這兩人之間有殺氣呢?或者,不是殺氣,是敵意?……又或者,不是敵意,是……是……說不上來。
不管是什麼吧,反正不是曖昧,甚至有點不太友好。
但不管怎麼說,這兩人都是高學歷高素質,有身份有地位的文化人,總不能當眾掐架就是了。
工頭遠遠喊著做飯,陸博雅主動要求下廚。
我知道他廚藝好,但我覺得他的廚藝在這里可能、很可能……基本是沒用的!
他挽起袖子,站在彩鋼棚里臨時搭起的案板前,巡視了一圈廚具。
工友們圍著我,嬉笑著表達了羨慕。
上得廳堂,下得廚房,教得好書,還愛文盲。
「徐總,你這輩子,值了!」
我望著那根豎起的大拇指,呵,呵呵地干笑了兩聲。
做個牛排,煎個鵝肝,焗個龍蝦,他行,做這種大鍋飯,怕不是要他的命。
我家這位,可是美貌如花,溫潤優雅,連擺盤都有要求的精致可人兒啊!
拒絕任何幫助,陸教授虛空自信。
就在我無比擔憂的目光中,陸博雅開了水龍頭,拿著簡陋的塑料盤,淘洗青菜,涮鍋下米,握著菜刀,哐哐哐地剁排骨。
我嚇得差點沖上去,就怕他傷了手。
然而,陸博雅表情淡然自若,明明下刀的力道那麼重,卻連眉梢都沒動一下。
雖然他排骨剁得長短均勻,起鍋燒油也都像模像樣。
可我還是不放心,就這麼盯著他做完了……一二三四……十六個菜!
一大盆一大盆的菜端出來,不只是我,一百多號工人也都傻了眼。
隊里人多,又是建工,食量大,平時吃飯吃菜都是按盆上,這沒什麼,但工地里都是些尋常的青菜和肉。
陸博雅硬是用尋常食材,做了十多個花樣。
涼菜、炒菜、燉菜、湯,還……鹵了一鍋肘子肉!
這菜色,根本沒人能忍得住。
陸博雅被花樣夸獎,還順道帶著我一起。
「徐總太有福氣了!」
「徐總以后的日子肯定過得特別舒坦!」
我嘴上樂呵呵,眼睛笑彎彎,心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——!!!!!
別羨慕!千萬別羨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——!!!!!
陸博雅拿得了刀叉,也握得穩一次性竹筷,把排骨夾進我碗里時,對我眨了下眼。
他眉梢微揚,眼波勾人,那表情仿佛在說:我給你長臉了嗎?
我不說話,就抿嘴笑,腦袋稍微撞了撞他:簡直不能更長臉了!
矮桌底下,我的腳尖和他的腳尖抵在一起,肩膀時不時擦過,抬眼時看見的不是他的笑眸,就是我的笑臉。
「我吃飽了。」伊琳放下碗和筷子,站起身道,「你們慢吃。」
「你就吃這點?」我瞥見她只動了幾筷子。
伊琳好聲好氣……嗯,居然!竟然!對我好聲好氣地解釋,說她不太餓,已經飽了,又囑咐我多吃點。
然后不給陸博雅一個眼神,就這麼走了。
我一直覺得,兩女爭一男大可不必。
感情這東西,也實在沒必要爭來爭去。
是你的就是你的,不是你的——請務必!一定!要祝男方與搶了男方的那位天長地久,永遠鎖死!自己獨美,美到冒泡!
看這情況,伊琳應該是放棄陸博雅了,嗯,果然是個拎得清、有底線的好姑娘!
「別吃太多。」陸博雅在我耳邊悄聲說。
我斜睨他,怎麼回事,伊琳都勸我多吃,你讓我少吃,你還不如伊琳愛我(不是)!
吃完飯,陸博雅打算收拾一下殘局。
「行了行了,」我攔住他,把他又挽起來的衣袖放回去,「你已經很賢惠了,不用再表現了。」
一百多人的碗筷盤盆,可不是鬧著玩的。
把余下的活兒交給了小工頭分配,我搓著陸博雅的手指。
這里的水引自山泉,再熱的天氣,水也是涼的。
他不讓我幫忙,一個人洗菜洗米洗肉,細長的手指被水泡得發白又冰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