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3
正如沈彥所說,消防員到得很快。
但因為我不能動彈,吊燈落下來砸到臉上。
從額頭到下巴,貫穿形態可怖的胎記,劃出一道長長的傷痕。
醒來后我沒哭沒鬧,頂著包成粽子的臉,在床上枯坐了半個小時。
說的第一句話是:「我要報警。」
沈彥正在一勺一勺喂我喝水,聞言猶豫著低聲道:
「乖乖,我讓她來和你道歉好不好,她只是試探我,不是真的想害你……就別怪她了吧。」
巨大的荒謬感襲來,我的身體止不住地發顫,「道歉能讓我的臉復原嗎……」
沈彥湊上前,抬手拭去我唇角的水珠。
呼吸相聞的距離,他嘆息道:「反正本來就不好看。」
我霍然抬眼,幾乎懷疑耳朵出了問題。
他也意識到不妥,又急急補充說:「我的意思是,毀容了也沒關系,我依舊愛你。」
「……」
上學時,我因為臉上丑陋的印記被人嘲笑,一口一個「紅臉怪」,令我一度自卑到不敢出門。
漸漸地,我留起了厚重的長發和劉海,說話時習慣弓著背,側著身子,將完好的右臉展示給別人。
沈彥從天而降般闖入我的生活,揮舞著拳頭打跑了那些人,鄭重地告訴我:「不用在意別人的眼光。」
那是我暗戀的開端。
戀愛多年,在我無數次面對鏡子耿耿于懷時,也是沈彥一臉寵溺地親吻我的臉:
「一點也不難看,這明明是天使留給你的印章。
「乖乖,你就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天使。」
彼時的誓言響徹耳畔,胸腔仿佛破開了一個大口子,風呼嘯而過,涼得驚人。
「沈彥,你拋下我選擇救趙嘉檸的事還沒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。
」
我用力睜大眼,不想讓眼淚流下來失去詰問的氣勢:
「現在又鐵了心原諒她差點害我喪命——究竟是不忍心,還是舊情未了?」
我性子軟弱,容貌使然,自卑和敏感仿佛刻進了骨子里。
若不是氣急了,很少這樣咄咄逼人。
沉默良久,沈彥狼狽地別開眼敗下陣來。
他安撫性地吻了吻我的額頭,「笙笙,當年的情誼不是造假……何況我欠她一條命,你總要給我一些時間。」
這是承認了。
話音落的那一刻,我大腦一片嗡鳴,難過像潮水般涌上來將我溺斃,幾乎喘不過氣。
他放不下和趙嘉檸的情分,那我和他青梅竹馬二十多年,厚著臉皮問爸媽借錢陪他度過最艱難的時期,為了保護他連續三次遭仇家綁架。
這些又算什麼?
我張了張嘴想質問,又因極端憤怒和傷感,發不出聲音而作罷。
平復了好久,再開口,嗓子沙啞得可怕。
「我明白了,那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……」
沈彥端著水的手狠狠一顫,神色劇變:
「你說什麼?」
我悲愴一笑,嘴唇扯動生疼,卻比不上心痛的萬分之一:
「沈彥,去和你的白月光再續前緣吧。什麼時候你把欠她的還清了,我們再談。」
4
一室寂靜。
杯子里的水灑在被子上,沈彥堪堪低下頭,著急忙慌去擦。
再抬眸,形狀凌厲的鳳眼已經紅了個透:
「笙笙,別開這種玩笑。」
我閉了閉眼,緩緩吐出一口氣:
「你知道我是認真的。
「你們要演互相折磨、破鏡重圓的戲碼我沒意見,但是我累了。」
「我不同意!」
沈彥忽然攥住我的手腕,力道之大令我疼得蹙眉:
「分手?姜笙,你想都別想!」
玻璃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,戀愛以來,對我呵護備至的他第一次展現出陰鷙的一面。
我向后躲想抽回手,無奈被緊緊禁錮住:
「別這樣,沈彥……我害怕。」
死里逃生后被如此對待,我不禁哽咽出聲。
沈彥一怔,如夢初醒般松開了我,修長的指節拭去我眼角的淚:
「對不起,對不起,笙笙,我不是故意要沖你發脾氣的……我只是太緊張了,你說過要給我一個家的,不能反悔……」
高高在上的太子爺匍匐在我的身前,輕輕揉捏我抓痛的手腕,一遍遍道歉。
大約在一年前,我第三次被沈彥的仇家綁架。
為首的刀疤臉為了錢鋌而走險,用水果刀劃傷我的手臂,以此逼迫沈彥盡快拿出一千萬。
他用我的手機給沈彥打視頻電話。
屏幕那頭,在商界翻手覆雨的沈氏集團掌權人慌了神,竟向一個亡命之徒低了頭:
「別傷害她,要多少錢我都給你……別動她,求你了。」
后來一切塵埃落定,沈彥順利救出我,刀疤臉一行人被他打到險些沒命。
末了,沈彥捧著我鮮血淋漓的手臂,毫無征兆地落下淚來:
「都怪我,笙笙,如果你不是我的女朋友,也不會遭此橫禍。」
驚魂未定的我白著一張臉,硬扯出一個笑安慰他:「我從來不后悔和你在一起。」
畫面重疊。
病房里,沈彥語無倫次地向我道歉。
最后,他嘶啞著嗓子懇求:「笙笙,不許丟下我,沒了你我會死的。」
「可是沈彥——」
忍了許久的淚水奪眶而出,洇濕了層層疊疊的紗布,刺激到傷口,火辣辣地疼。
我的聲音很輕:
「和你在一起,我差點就死了……」
5
沈彥堅決不同意分手,也不肯放我離開。
他派人把辦公桌從公司移到了我的病房,整天守著照顧我,哪也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