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我哥很不耐煩:「治療的事有醫生,陪護有護工,您操這心干嘛,不欠醫院錢不就得了。」
我媽頓了頓,什麼都沒說,只是讓我哥快點拿來,就掛了電話。
我很理解他們的行為。
在他們眼里,我鳩占鵲巢,害了陳思彤,害了陳家。
陳思彤回家的第二個月,我媽發現她有抑郁癥。
她說她老想起那些貧窮的年月。那些年月里,她被迫干活,凍得手上全是皴裂。因為貧困,父母日漸暴躁,她在學校也受盡嘲笑。
我媽急了,看著她帶著傷疤的手,哭得傷心欲絕。
我站在旁邊不知所措。
我不知道該說什麼,我本能地害怕,我前一天還是陳家的小公主,現在怎麼成了鳩占鵲巢的罪人。
我媽見我走神,看我的眼神第一次冰冷起來:「你不該說點什麼嗎?」
我又呆住了。
我從來都是媽媽懷里打滾的小女孩,我媽曾說,我長大了也還是她的寶寶,我甚至開玩笑自稱媽寶女。
可現在,她用冰冷的眼神看著我。
我家傭人偷東西的時候,她都沒這麼冷過。
我頓時漲紅了臉,曾經的疼愛寵溺讓我看不到危機到來,我還跺了跺腳:「媽你別這麼看著我!」
我媽拉著陳思彤的手,咬牙切齒:「那我要怎麼樣?敲鑼打鼓感謝你父母嗎?」
你父母......
我頓時沉默了。
我打心里生出一種恐懼。
給了我全部的愛,和我最親密的媽媽,她消失不見了。
雖然找到陳思彤的當天,我媽曾經說過我還是她的孩子,我只是多個姐妹,可現在我有種直覺,事情不會是這樣的。
有什麼我恐懼至極的事情,要發生了。
3
我哥很快就拿著在我書柜里翻出來的書來了。
我不愛讀書,書柜里沒幾本書。
我爸打小就跟我說,嫌辛苦就別讀書,他說我是陳家小公主,陳家不需要我天天向上。我就吃吃喝喝買買買,他看著才有賺錢動力。
可陳思彤回來后,我爸看著陳思彤的名校背景,樂得合不攏嘴,朝自己豎了個大拇指:「不愧是我陳家的種,種子優秀放在哪里都開花。」
說完,他看了看我,眼神里閃過一抹了然。
那抹了然讓我無地自容,原來我是個劣種。
陳思彤的書房里塞滿了書,她也確實愛看書。
而我的書房,依然只有一套童話。我只愛看童話,哪怕長大了也是。
那套童話是我哥哥小時候給我買的。
他對我一向冷淡,那是他給過我唯一的禮物。
但我自幼就喜歡跟在他身后,對這套禮物自然愛不釋手。
他拿著書來,交給我媽,咳嗽一聲,有點別扭:「這麼舊的書怎麼還留著。」
我是很寶貴這套書的,即使最后搬出了陳家,也想拿走來著。
可我哥看我看得緊,生怕我偷走什麼似的,我一氣之下沒有拿。
我媽翻開童話書,冰冷的手指猶豫著摸了摸我枯瘦的手背,試圖放柔和聲音:「思過,我給你讀書,你快點醒來。」
童話書的第一篇,是白雪公主。
我媽讀了幾句,停了下來:「她真的會喜歡這種東西嗎?」
我沒法告訴她,我喜歡的,我搬走的前一天還在讀,眼淚還滴在書上了。
我哥倒是意外地了解我:「她喜歡,你看書都翻成這樣了。」
我媽繼續讀下去:「小公主有著雪白的皮膚,烏黑的頭發,鮮艷的紅唇......她心地善良,最喜愛和森林里的動物玩耍......」
我媽讀著讀著,突然停頓了一下。
仿佛在回憶什麼。
過了一會兒,她艱難地跟我哥笑了一下:「這說的不就是思過小時候嘛,雪膚烏發,喜歡小動物。」
她突然想起來:「家附近的流浪貓好久沒人喂了,思過搬走后,沒人管了吧?」
有的,我搬走后也經常回來喂它們的,媽媽。
因為只有它們愿意親近我了。
即便我決定去死,也還是給它們買了很多很多貓糧,找了一起做志愿者的姐姐,幫它們喂食。
我哥沒說話,似乎也想起了什麼。
過了一會兒,他提醒我媽:「別在思彤面前這麼說,她要跟司禮訂婚了,需要一個好心情。」
我媽連忙答應著,往下念。
念到白雪公主有了后媽的時候,她停頓了一下。
我想那是因為我有在書上寫讀后感的習慣。
我記得我小時候在那里寫了一句:好可怕,幸虧我有全世界最疼我的媽媽。
我媽讀到那里,卡了殼。
好在她就愣了一會兒,繼續讀了下去,只是聲音有些不穩定。
讀到后媽給白雪公主送毒蘋果的時候,她又卡殼了。
我記得我在那里也寫了讀后感,為什麼她這麼恨白雪公主呢?明明也叫她媽媽的。被叫了那麼多年媽媽,難道心就沒有軟一下嘛?白雪公主什麼都不懂,只是把她當成媽媽啊!
我能記這麼長,是因為那不是我小時候寫的,是我離開家之前寫的。
一字一淚,紙面留痕。
我媽突然咳嗽起來,咳得驚天動地,嚇著了我哥。
我哥從我媽手里抽走了書:「媽您回去吧,這兒味道不好,別嗆著了。
」
我媽還在咳嗽,沒理他。
他又說:「思彤還要訂婚,媽你回去幫著張羅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