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久,她艱難地開口:「玲瓏骰子安紅豆,入骨相思知不知,宥郎,你真的變心了嗎?」
可能當時父親也起了羞辱的心思,不顧場合地就在院中要了姨娘。
此事還被前來喝喜酒的賓客看見!
顧家、侯府、恒國公府三家一起丟了臉,祖母當場就要殺了姨娘:
「你怎麼如此下賤?三媒六聘娶你做正妻不愿,就愿意勾著男人野外茍且是嗎?你這樣讓我顧家女子以后如何自處!讓侯府如何做人!讓乾哥兒的嫡妻如何……」
祖母是姨娘的姑姑,是顧府的大小姐,更是侯府的女主人!她聰明要強了一輩子,沒想到侄女如此蠢笨!如此不要臉!
這是一個不允許女子行差就錯、一榮俱榮、一損俱損的時代,姨娘的所作所為會給顧家所有女子帶來的影響不言而喻。
可她從未考慮過。
她只知道,她的少年郎要娶別人,她只是來看一眼那恒國公府的小姐,配不配得上侯府世子,就被自己的少年郎污了清白。
她不是自愿的,是少年郎強迫她的。
她每天渾渾噩噩,神不思蜀,做足了被人強迫的姿態。
可她忘了別人有耳朵,那天從未有人聽到她呼救過。
別人也有眼睛,她也從未想過以死維護顧家所有女子的清白名聲。
3
她也算是命好,三個月后被查出懷孕,如此被祖母恩準挪了院子。
她天天悲春傷秋,要丫鬟或者父親求著她,才堪堪吃些東西,最后我還能健健康康出生,也算是命大。
我出生后她不愿看我,也不愿喂養我,畢竟,我可是她身敗名裂的證明,是她的污點。
她就隨意地將我丟在廂房,任我自生自滅。
要不是主母大氣,不愿意為難一個連奶都沒得吃的小嬰兒,我可能早就死了。
后來還是祖母看不下去,將我帶在身邊,我這才活下來。
五歲那年,祖母病重,無法照顧我。就將我送回她的院子。
剛回來幾個月,就發生了姨娘被人告發與侍衛私通的事情。
那時她也是不爭辯,只是一副心已死的模樣看著她的少年郎。
最后主母做主,將她遣去莊子上反省。
不管怎樣,她是祖母從小看著長大的侄女,在她臨走前給了許多金銀:「莊子上的日子清苦,多帶些銀兩傍身方便些。」
誰知她看也不看那些銀錢,只是收攏了幾件舊衣服:「我不會要侯府這些庸俗的銀白之物。就算是離開,我也要體面!」
祖母:……
無法理解她還有什麼體面。
祖母以為她如此已經夠癲了,沒想到她還有更癲的。
她居然要帶我一起離開!
如此也就算了,她還不允許我帶任何東西,連出生后我一直帶著的長命鎖都不能帶走:「你是我的女兒,我走那自然都是要帶著你的。
「你帶那些金銀作甚?平白讓侯府的女人看低了我們。」
病情剛有些起色的祖母又被她氣病了,府中的人都忙著照顧祖母,沒人記得拯救我這個被瘋子挾持的庶女。
我們來到莊子上,她每天就坐在窗前悲春傷秋,偶爾唱上幾句,傷懷她的少年郎。
沒有銀錢,連吃飯都是問題,她還要紙筆畫畫,寫酸詩!
那時我只有五歲,什麼都不會做。
心兒是姨娘的貼身丫鬟,每天靠著幫別人洗衣服養活著我們。
我看不下去,幫著她洗。冬天的水刺骨,沒幾天,我和心兒的雙手都起了凍瘡。她卻因為手上長了兩個倒刺哭了一晚上。
農戶家里沒什麼銀錢,洗一天衣服也就能換來三個窩窩頭。
見我狼吞虎咽,她嫌惡的呵斥我:「你如此吃飯太不端莊了!你祖母就是這樣教導你的?」
干了一天活,一個窩窩頭吃完根本沒有什麼感覺。
都快要餓死了,要端莊做什麼?
偶爾我餓得不行了,會去和野狗搶吃的,有時候搶贏,有時候搶輸。
也會故意討好村里的大娘,讓他們心生憐憫,給我多一些吃的。
每次我多拿了吃的回去,姨娘都會說我:「樂知,你如此會鉆營,真是有辱斯文。我的女兒不該如此!」
斯文是什麼?能填飽肚子嗎?
第二年冬天,我們都沒有棉衣穿,心兒好不容易得到幾尺棉布,打算給我做個襖子。她卻將布料拿了去給易侍衛做衣裳:「都是我連累他被趕出侯府,總該掛念著些。」
莫名其妙被她帶來這里一起受罪的我,那個冬天只能在寒風中瑟瑟發抖。
4
沒過三年,心兒就累死了,此時姨娘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,每天擺弄著她的指甲。
心兒死的那天,她還吩咐心兒干活回來的時候給她找些胭脂花來,她要染指甲。
心兒就這樣死在給她找花的路上,就這樣閉著眼睛直挺挺地摔在地上,再也沒有醒來。
我跑回來告訴她,心兒死了。
她只是愣了一下,看著窗外一言不發。
我:?
心兒死了!全心全意照顧我們的心兒死了!但凡有良心的人都不該如此表情。
許久,她看著京城的方向,說了一句:「侯爺,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?讓我孤立無援只能委身做你的金絲雀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