婆婆的手腕還流著血,她死命地按壓住自己的皮肉,害怕血液流出更多。
「你個不要臉的娼婦,生出來個不要臉的孽障,我被人欺負,你就這麼看著!你等著老三回來,看我讓他怎麼收拾你們!」
婆婆罵得很難聽,我怕污了阿香的耳朵,連忙起身想要護著她,那邊就聽阿香又說。
「我還以為你能有多厲害,沒想到卻是個昂首等別人替自己出頭的,你有時間想著你兒子替你出氣,不如想想你受傷之后,你那男人有沒有擔心過你一句,有沒有在乎過你一下,那可是好大的一塊傷啊,他甚至沒問你一句痛不痛,說實話,我真可憐你,年過半百,丈夫卻從沒有愛惜過你一次。」
我呆呆地看著阿香,一臉不敢置信。
這話不知是不是真戳到了婆婆的心,她瞪了一眼一旁默不作聲的公公。
公公被她瞪了一眼,縮了縮脖子,轉眼瞪了一眼阿香,呵斥道:「死丫頭,胡說什麼,這就是劉家給你的教養。」
公公仍站在那里,不肯挪動一步,不知為何,我瞧著面前的婆婆,竟也覺得她和我一樣可憐。
「喲,生氣啦,戳你肺管子啦,我說了這麼多,你也不想想你老婆手上的口子,只想著我的教養,我教養如何,賴得到劉家?」
「人都說龍生龍,鳳生鳳,老鼠的兒子會打洞,你們沒有好種子,還能種出好苗子?我教養不好,還不都是仰仗你們田家的種不行,才得了這麼一個教養!」
公公被她氣得身子抖了兩抖,指著她兩下,撿起地上的干柴就要打她。
我那邊正要起身來攔,替她扛下這記打,卻不想阿香突然尖叫一聲,躲在了婆婆的身后。
婆婆上了年紀,一時沒有反應過來,竟一把被阿香拉著拽到了身前。
嘭一聲悶響,婆婆被罩著面門打了一棒,直打得她眼冒金星,天旋地轉。
「哎喲,疼死了我、疼死我了!」
婆婆一手捂著手腕,一手捂頭,疼得淚也流,涕也淌,好不可憐。
「哎呀,田家奶奶,你瞧你丈夫不但不疼你,還打你嘞!」
「混賬!嘴碎多言!瞧我不打死你!」
公公急得抄起干柴就打,阿香反應靈敏,拽著婆婆的后襟,左轉右轉,竟沒一下落在她的身上。
全程只可憐了婆婆,將那些打全都吃了下去,婆婆想要拉住身后的阿香,哪想她就像一尾魚,滑不溜手,抓也抓不住,推也推不開。
「田家奶奶,你家老相公口歪眼斜,連棒子都拿不穩,就別提打人了,這十棒子打下去,就像撓癢癢一樣,嘿,我偏是一點也不疼呢!」
「哎呀!老冤家別打了,別打了!你看準那小崽子再打呀!哎喲喂,疼死了,疼死了!」
「哎呀,田老相公,你婆娘喊疼了,你還不快打,人都說打是親,罵是愛,你婆娘剛才瞪你,怪你不寵愛她,你不多打她幾下,多親近親近她!」
婆婆在一旁疼得直跺腳,偏偏阿香那邊還故意拱火,惹得公公那邊像吃了火藥一樣,棒子一下一下地打著。
我這邊瞠目結舌,阿香那邊舌燦蓮花。
我從未想過,公婆有一天會這樣狼狽,也未想過阿香會耍得他們二人團團轉。
心驚之余,我還有些擔心公婆會不會氣急將我們趕出去。
婆婆擺脫阿香無果,一把將公公推在地上。
「田慶裕!我讓你別打了,你沒聽見嗎,你都打了我多少下了?你是不是揣著明白裝糊涂,是不是早就看我不順眼,早想打我了!」
「玉青啊,你這說的哪的話,我這不是要教訓她嗎,我又不是誠心的。」
公公佝僂著身子,朝著婆婆一笑,笑容帶著討好。
「田慶裕,你是不是當我傻,你怕不是早就跟村南的那個小寡婦眉來眼去好上了。」
「說!你倆是不是就等著我死,好在一起!」
她突然撲在公公身上,像瘋了一樣撕扯起公公來。
「你這個瘋婆子,突然說什麼不著邊際的話。」
公公被婆婆抓了幾道血口,突然一巴掌打在了婆婆的臉上。
婆婆一愣,忽地坐在地上號啕大哭。
「你打我!田慶裕!你不維護我就算了,你怎麼能打我!這麼多年,我在你田家過得什麼日子?那年大旱,家里快過不下去,東家的租子也交不上去,我是賣了我的嫁妝給你交的租子啊!你沒錢兒子娶不到老婆,是我為你家賣了三個閨女啊!」
婆婆捧著臉大哭,她發髻蓬亂,額頭上紅得嚇人,微微腫起,手腕上的傷還滲著血,看起來既滑稽,又可憐。
「田慶裕,你欠我的,你這輩子都欠我的,你怎麼敢打我啊!玉珠在窯子里待了十三年啊!十三年!」
婆婆嗚嗚地哭著,公公坐地上脖子漲紅著,一時說不出話來,怒瞪著我和阿香。
我將阿香拉到身后,戰戰兢兢地不敢說話。
「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!連晚年,你都不讓我安心,你是不是就看著我的年歲大了沒了家人撐腰……哎呀!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!」
「這日子你能過就過,不能過就拉倒,一天天鬧鬧鬧,這家都散了吧、散了吧!」
婆婆連哭帶怨弄得公公心煩,公公站起身罵了一句,將腳邊的木棒踢到一旁,轉身走出柴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