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伯不管婆婆上了年紀,一腳便踹在了她的心窩上,將她踢了一個趔趄。
「糟婆子!死守著誰呢?什麼你家的兒媳,你兒子早死了,她早不是你家的媳婦兒了!」
大伯撈起我的后襟,扯著我就想將我帶走,我看著站在墻角的阿香,不住掙扎。
「阿香!阿香!」
她聽見我喚她的名字,眼中閃過幾分猶疑,卻不似往日那樣拼了命般護我。
「喊什麼?我帶你回家,你不開心?你當初出嫁的時候不是哭著喊著說不愿意嗎?如今怎麼舍不得了?」
大伯打了我一巴掌,我的嘴角瞬間多出一絲血痕。
「親家!親家,咱好好商量,你可以帶她走,但至少給田家留個后吧!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田家的,你讓她把肚子里的孩子生出來,剩下的由你處置好不好!」
公公第一次拉下自己的臉面祈求旁人,冷不丁地竟有些可憐。
阿香仍是站在墻角冷冷地看著這一切。
「想要孩子?行啊!給我三兩銀子,不然免談!」
大伯的話猶如驚雷,讓公婆的后脊冷汗順生。
「什麼?三兩,你這是要我的命啊!我們就是把命賣了,也不值這麼多啊!親家,你就給我們留下一條活路吧!」
公婆苦苦哀求,不敢對大伯動兇。
「你也知道自己沒有那麼多,還要什麼孩子,還不快滾,不然等我來揍你?」
終于,公公也放下最后一絲尊嚴,跪在地上求他。
「親家,你就可憐可憐田七吧,給他留個后吧!」
大伯瞧他礙眼,伸手將他一把推開,冷聲道:「實話我也不瞞你們。」
「紅豆這小妮子得了富貴,村西的王大善人瞧上她了,出了十兩銀來聘她,你們要是能出價更多,別說是這肚子里的,就連她,我也一并給你們留下。
」
大伯說罷,拉著我就要走,突然阿香沖上來狠狠地咬了大伯一口,一瞬間,大伯的手被咬得血肉模糊,大伯將我扔在地上,我連忙抱緊了阿香,生怕大伯氣急傷了她。
「大伯,我不離開,我剛剛喪夫,哪兒也不去。」
大伯捂著傷口,剛要撿起地上的鋤頭,卻不想田家兩個哥哥及時帶人趕到,將他趕走。
大伯離開的時候放了狠話,他說一定不會輕易地放過我。
大伯一向說到做到,這幾日,我總是不安。
田家人怕我跑了,日日看守著我,他們知曉阿香是我的命門,也將阿香關了起來。
這些日子,田家沒有坐以待斃,就我的事商議了好久。
那王善人,年輕時是名震鄉里的惡霸,所謂的善人之稱,只是他年歲大了,喜歡聽些美名,強迫旁人叫的。
我不知他如何會看上我,但卻知我不能輕易離開田家。
阿香雖是女子,畢竟是田家的血脈,田七幾位姐姐的下場讓我清醒,田家是不會白養任何一個女孩的。
田家將我與阿香關在一處,每日都會有人來給我們送飯。
自從田七死后,阿香像是與我隔了層膜,她總是一個人坐在角落不與我交談。
我曾一度想要引她和我說話,但不知為何,她總是在回避我的示好。
直到田家下定決心將我嫁給王善人的前一天,我才知我們之間究竟隔了什麼。
「田七的死……和你有關嗎?」
我倆睡在一塊兒,阿香翻了個身,突然貼著我的耳朵問道。
我一愣,本來昏沉的腦子突然清醒。
田七的死,阿香覺得是我殺了他們?
我突然有些慌亂。
「阿香,你怎麼會這樣覺得,娘怎麼可能殺人呢?」
阿香緊緊盯著我的眼睛問道:「真的?」
她的眸子亮晶晶地盯著我看,好像是要剖開我的內里,瞧瞧我的心是不是在說謊。
「真的。」
她沉默了很久,也看了我很久,最后像是想通什麼一樣,伸出手緊緊地將我抱住。
「紅豆,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。」
她小小的身子極盡可能地散發著熱量,努力兌現著自己的諾言。
我緊緊地抱住她,目光盯著發霉的墻面有些渙散。
小聲說道:「傻孩子,胡說什麼,娘才會保護你一輩子呢。」
10
田家惹不起王善人。
大哥二哥兩人子嗣充足,他們兩人勸了好久,才勸下公婆舍棄我腹中屬于田七的胎兒。
第二日一早,公婆給我灌了碗藥,強行打下我腹中的孩子。
我沒做什麼反抗,因為就連我也不對這個孩子抱有什麼期待。
阿香被幾個人提前綁好,眼睜睜地看著我咽下了那碗藥。
她喊啞了嗓子,哭腫了眼睛,可無濟于事。
我落了紅,幾人清了場。
他們怕這孩子月份太大,流不下來,連忙讓提前找好的產婆將我未流干凈的孩子弄出來。
阿香也被拉了出去。
我聽到門外她的哭喊,咬牙硬是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。
那婆子見我剛強,搖搖頭嘆道:「娘子不易。」
突然,門外發生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響,還有重物倒地的聲音,還伴著幾聲婆婆的哀號與兄伯們的咒罵。
隨后我突然聽見阿香在喊:「紅豆,你等我找人來救你!」
一滴淚猛然從我眼角滑下,當下的驚疑讓我惶惶不安。
我不知道阿香要干些什麼,我不知阿香會不會有危險,我不知剛才阿香經歷了怎樣的險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