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妹妹都是國公府三等丫鬟。
她忽然送我一顆龍眼大的珍珠。
第二天,小公爺的御賜雀金裘上卻少了一顆南珠,滿府翻來找去。
妹妹怯生生地說。
「姐姐有一顆,瞧著不像是丫鬟該有的……」
我被活活打死。
再睜眼,我回到了人牙子的小院里。
國公府的周嬤嬤正在采買小丫鬟。
1
常言道,車船店腳牙,無罪也該殺。
牙婆鄭大娘正是這麼個狠角色。
我和妹妹在街上做乞兒。
鄭大娘一悶棍下來,我們就成了她手里的貨物。
「天殺的小娼婦,敢逃走,大娘我就把你們腿上的骨頭一塊塊敲碎。」
她有一把尖頭小錘子。
我曾看見一個姑娘的顱頂被鑿開,白的紅的流了一地,鄭大娘只咕咕噥噥的,嫌衣服臟了,沒法見客。
一院子的姑娘,嚇得腿都軟了。
我強撐著身子。
「大娘,我給您洗衣服,日頭足,下晌就干了,不耽誤您出門子。」
她帶鉤子的眼瞥我一下。
「你倆不聽話的丫頭,本打算賣去黑煤窯子,做個下等娼婦,讓你們長長記性。
「既然你懂點人事,先留著做活吧。」
我和妹妹在鄭大娘手里活了下來。
黑煤窯子,千人騎萬人摸。
一個花似的姑娘,不出一個月就沒了命。
我不能去。
妹妹也不能去。
妹妹怯生生拉著我的衣袖,我曾發誓一定要護住她。
2
所以。
青樓采買妓子、姑婆采買揚州瘦馬和國公府采買小丫鬟的周嬤嬤一起來到小院時。
我使出渾身解數。
頂著鄭大娘刀子似的眼風。
使勁討好捧著周嬤嬤,讓她挑中了我,又順帶著買妹妹回去。
「別看她怯生生的,嬤嬤說什麼她就干什麼,實心眼著呢!」
我和妹妹都成了魏國公府的三等丫鬟。
我負責灶上燒火。
她負責院里掃灑。
這些活說輕也不輕、說重也不重,比起曾經家破人亡、流落街頭的日子,能吃飽穿暖得一庇護,我已是很知足。
妹妹卻時常抱怨。
她乳名燕鳳。
村里教書先生曾說她是個有造化的,將來能做富貴人家的主子奶奶。
她不愿做雜活。
「每天灰頭土臉地掃灑,有什麼盼頭啊?」
后來,府上放出一批大丫鬟,要從三等丫鬟里選二等,進內院伺候主子。
管事嬤嬤選中了我。
妹妹氣得紅了眼。
「老虔婆為什麼不選我?
「好姐姐,你讓給我吧!」
上頭定的事,我想讓也讓不掉。
但我跟妹妹拉鉤上吊地許諾,將來有機會一定把她帶進去,就像在鄭大娘小院一樣。
「燕兒,姐姐永遠不會丟下你!」
隔幾天。
國公府有喜事,賞給下人不少金銀珠寶。
妹妹拿著一顆大珍珠,興高采烈地交給我。
「噓~
「姐姐,這是小公爺賞的,你幫我收著。」
那珠子龍眼一般大,色澤好又瑩亮。
不像是隨手賞人的凡物。
妹妹卻說,小公爺最疼下面的小丫鬟,出手又大方,才不會在意這個呢。
看著她天真嬌憨的模樣。
我笑著收了起來。
「給你做嫁妝。」
3
第二天,小公爺的御賜雀金裘上卻少了一顆南珠。
他正要穿這件裘衣,進宮面圣。
滿府急得不行,翻來找去也沒有。
妹妹突然怯生生地說。
「我姐姐有一顆,昨晚還拿給我炫耀。
「瞧著不像是二等丫鬟該有的……」
果然,眾人從我盒子里找到了那顆南珠——正是妹妹交給我的。
不待我辯駁。
嬤嬤們已經用帕子堵了我的嘴。
「下作的刁奴,亂棍打死才清凈!」
我死之前。
妹妹哭得癱倒在地。
「夫人,姐姐做出這種丑事,奴婢是知禮的人,不會為她求情。
「只是,她到底是我堂姐,求夫人能賞一口薄館,讓她體體面面地去了吧。」
夫人覺得妹妹忠厚。
提拔她為二等丫鬟,進小公爺院子伺候。
她的詭計。
賠上我這一條命。
終于得逞了。
4
重生醒來時。
一聲雞叫正伴著鄭大娘的破鑼嗓子響起。
「丫頭們,起來梳洗打扮。
「今天有喜盈門,你們可得給我長臉!」
來不及多想,我已是麻木地起身,打好一盆洗臉水,端到鄭大娘屋子里。
又把她的尿壺和一盤子垃圾端出來。
垃圾堆全是石榴皮。
同上輩子一樣,我悄悄收了起來。
5
梳妝打扮完畢,買家也都來了。
果然,還是三家——采買妓子的老鴇、采買揚州瘦馬的姑婆和國公府采買小丫鬟的周嬤嬤。
前兩家給的銀子多,畢竟是要淪落風塵,一個姑娘十兩銀子,鄭大娘讓她們先挑。
國公府只采買粗使丫鬟,出價最低,一兩銀子兩個姑娘。
我用石榴皮擠出的汁水染了臉,黃蠟蠟的,老鴇和姑婆一看就沒了興趣。
妹妹燕鳳相貌普通,她們也沒興趣。
那周嬤嬤袖著手,只看不說話。
日頭逐漸西斜。
院子里的姑娘已少了一大半。
我深吸一口氣,擎著笑臉出來。
「周嬤嬤。
「我叫黃鶯兒,自小跟秀才讀過書,識文斷字,也通些草藥,一兩銀子您買我不虧。」
鄭大娘立時咬牙瞪過來。
在她面前我都是木木的,只干活不說話,跟今天是兩個樣兒。
我騙了她。
周嬤嬤來了興趣,識文斷字的小丫頭可算罕見,便細細問我幾個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