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他沒想到,薛央這一走,就是整整兩年。
10
我離開長安時只帶了一個阿冬。
我善醫理,阿冬有武功傍身,雖然只是兩個小姑娘,居然過得還算不錯。
我們一路走一路看,不過半年,就到了嶺南……旁邊的劍南道。
沒辦法,川蜀地貌實在過于復雜,我們迷了一陣子路,只好先入了劍南道。
我們照例在當地賃了個院子住下,然后我便開始出診賺錢。
但某日出門的路上,我們撿了個男人。
很俗套的劇情,但是我還是救了。
無他,只因他身上穿著的,是我朝軍服。
阿冬不大放心:「姑娘,不若還是別救了吧……」
我搖了搖頭:
「你看他身上徽飾,是鎮守岷山的薄家軍,守國門的英雄,自然得救。」
他身上傷倒是不大重,只是有些失血過多,我與阿冬將他抬回了家,好生照料了兩天,他才悠然轉醒。
彼時我正給他的傷口換藥,他醒來就下意識地掐住了我的脖子,冷聲道:
「你是何人?」
「你的救命恩人。」
他的手緊了幾分,聲音依舊冷得能結冰:
「你最好說實話。」
我翻了個白眼:「都說了你的救命恩人,再不松手就有點恩將仇報了啊。」
他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,似乎確無可疑之處,遲疑著松開了我的脖子。
但大約還是不大放心,于是又撂了一句色厲內荏的狠話:
「你最好沒有別的企圖,不然本將軍殺了你!」
他說著便低下頭要去看自己的傷處,卻正正看到我在他胸前換藥的手,方才冷面閻王一般的人陡然面色爆紅。
他猛地推開我的手,裹緊了自己的衣服,結巴道:
「你你你你,男女授受不親!」
「……」
「哦,那你自己換藥吧。」
我本就被他掐脖子掐得沒好氣,索性拍了拍手,出門看診賺錢去了。
11
我救的人是薄家小公子薄戎。
我從前在京城就聽說過他的名聲,薄小將軍年少便隨父兄鎮守劍南道,長得俊秀非常,可惜隨了他父親是個冷面小閻王。
這話前半句很對,薄戎洗干凈了之后的確十分好看,但后半句卻有待商榷。
幾日相處下來,這冷面小閻王竟頗有幾分混不吝的熊孩子氣質。
「小爺可是堂堂五品將軍!你居然讓小爺劈柴?」
我面不改色地整理著藥箱:「你吃我的住我的,不該干點活回報一下?」
他捂著胸膛倒在床上打滾:「可我還是個傷號啊!」
我挎好藥箱準備出門:「好吧,按照傷號的待遇,晚上我和阿冬喝魚湯,你吃素炒白菜。」
薄戎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,義正詞嚴道:
「小祖宗,我錯了,我這就去劈!」
「……」
他麻溜兒地滾去劈柴,我帶著阿冬出門看診。
這樣的場景幾乎日日都要上演一次。
阿冬第一次見這場面十分氣憤,第二次見這場面有些疑惑,第三次見這場面已經麻木:
「姑娘,你說他腦子是不是不好使,明明您安排的活兒他一樣也沒少干,怎麼每次干活前都要同您扯一頓皮呢?」
「不知道,閑的吧。」
我看診時遇見過的熊孩子都這樣。
12
薄戎在這里的第二十天,我出診前照例囑咐他:
「把柴劈好,燒些熱水,還有西屋里的藥材都拿出來曬一曬。」
「好。」
「……」
???
如此聽話,不合常理。
我疑惑地抬頭,他低著頭沒有看我,我愣了片刻然后了然道:
「你是不是要回軍營里了?」
差點忘了,他是個小將軍。
薄戎悶悶道:「嗯。」
「什麼時候走?」
「今天晚上。」
「成,那我中午少買些菜回來。」
「薛含靈!」
薄戎抬頭怒目圓睜瞪著我,眼圈卻微微有些發紅,我失笑道:
「怎麼?你是要吃完晚飯再走,那恐怕天黑之前趕不回岷山的。」
「你就沒點別的想說?」
他十分認真地看著我,我漸漸收了笑容。
說什麼呢?
這二十天我們相處得的確很愉快,那又如何?
我和謝臨安小時候也曾兩小無猜,長大后還不是走到這個地步。
我已經不敢輕易付出真心,也不敢輕易確認一段關系。
何況我在劍南道已經待得夠久,也該繼續趕往嶺南,去見見我的父母了。
于是我笑道:
「那,薄小將軍,好好吃飯不要挑食,咱們有緣再會吧。」
13
我又花了一個月,終于到了嶺南。
我早就與他們通了信,是以父親母親見到我的時候并不十分驚異。
但到底分離七載有余,我從當年的小小丫頭,長成了如今的大姑娘,母親看著我眼淚止不住地流,最后一家三口連同阿冬一起抱頭傾訴了一整天。
父親聽了我們一路的經歷,對我如今的醫術很是驚嘆,逢人就說他生了個小神醫。
當地的縣令被爹磨得耳朵快起繭子,然后拿著公文眼睛一亮:
「薛兄,咱們嶺南駐軍少,隔壁劍南道可是軍醫匱乏得很,要不讓大侄女去當個軍醫?」
母親謹慎道:「我們央央一個姑娘家,進那男子扎堆的軍營,恐怕不大妥當吧。」
爹爹卻拍了拍胸脯驕傲道:
「旁的軍營我不清楚,老薄的軍營,絕對沒問題。
」
這倒是實話,薄家軍的軍紀嚴明,我這等深閨女子都聽說過。
母親還尚有疑慮,我卻點了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