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竟然踏馬縱身一躍,在一眾花香中精準識別了那抹藥香,將它捏在了手里,又旋身落回馬上。
整個動作行云流水,一氣呵成,贏得一片喝彩。
人聲鼎沸中,他舉著香囊沖我得意地一笑,我心跳忽然就漏了半拍:
滿樓紅袖招展,少年將軍獨獨接住了我的香囊,笑得有如春暖花開,冰雪消融。
27
我回到家中,臉還有些莫名發燙,草草吃了幾口飯就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他接住香囊后,做了個口型:「晚上等我。」
因此我晚飯后什麼也沒做,就在院內等他,但當等到戌時都沒見著人影時,我化期待為怒氣,殺去了薄府。
薄府的管事說朝廷設了接風宴,在風華樓,于是我又氣勢洶洶地殺去了風華樓。
我沒想到我在風華樓先見到的居然是謝臨安。
彼時他正喝多了,在院子里扶著樹干嘔吐,我當時腳步一頓,第一反應是……
謝臨安一個接待的文臣都喝成這樣,那作為被接風的主角薄戎得喝多少啊!
我越想越氣,正要往屋里走去,卻被人抓住了手腕,他嘔吐得眼睛都紅了:
「薛央……你終于又肯來了……」
「……」
距離我上次見你都過去兩年了,這個「又」字不大恰當吧。
「謝大人,你醉了。」
他聞言一愣,眼睛紅得更厲害了:
「你叫我……什麼?」
我認真反思,謝大人這個稱呼似乎是有些過于生疏了,鑒于謝家對我七年的養育之恩,叫他一聲阿兄還是不過分的。
于是我掰開他的手,草草行了個禮:
「表兄你好,表兄再見。」
然后沖進了包廂,從一堆酒壇子里拎起了薄戎的耳朵:
「薄既安!跟你說了身上有傷要少喝酒,又不遵醫囑是不是!」
28
這接風宴接的多是岷山的薄家軍,我幾乎都認識。
出發前他們還擊退了一波敵襲,不少人受了傷,如今才過去不到兩個月,不可能好得全乎了。
身為軍醫,最討厭不遵醫囑的病人了。
「陳副將,你胳膊接好不疼了是吧?徐校尉,那支箭扎得不夠深是不是,你想讓它潰得更深些?還有你白芾,背上那道口子長好了嗎你就喝酒?」
我一聲怒吼,薄家軍的大半人都訕訕放下了手中酒碗。
我怒氣未歇,轉向了在場文官:
「還有你們,接風就接風,喝什麼酒啊,不知道他們有傷不能多喝嗎?能不能考慮一下軍醫的感受啊?」
我的怒火攻勢下,其他人頓作鳥獸散,屋里只剩下我和醉醺醺的薄戎。
他喝得有點多,已經是半醉狀態,只知道抱著我的胳膊傻笑,打不還手,罵聽不懂。
我無計可施,只好先借了風華樓的廚房,熬了碗解酒湯讓他醒醒酒。
沒想到我端著湯回來時,謝臨安竟然還在院子里。
他吐完了之后似乎清醒了很多,但大抵還是不太舒服,因為他的目光凝在了我手里的解酒湯上。
薛氏獨門解酒秘方,喝了都說好。
我善解人意地道:
「廚房還有剩,表兄自己去盛一碗吧。」
他張了張嘴,似乎想說些什麼,然而還未出口,屋里薄戎適時哼哼著喊了我一聲。
我連忙應聲進去給他送湯,沒看見身后謝臨安逐漸慘白的臉。
29
竹業奉命來接謝臨安回府時,熱鬧的宴席已經散去,只剩下他家公子一個人坐在臺階上望月。
月光下一身紅色官服,莫名的冷清凄涼。
年少得志縱橫官場的謝大學士,此刻竟像個迷茫的孩子:
「竹業,我見到她了,可是她好像……不要我了。」
收到薛家要回京的消息后,他激動了許久,一早就備好了禮,準備上門賠罪,重訂婚約。
可惜薛家還剛到京城,圣上就召他進宮,讓他協同禮部親自負責岷山駐軍的接風一事。
提親一事只得暫時擱置。
是的,他打算提親。
其實他喜歡薛央這件事早有端倪,從她住進謝府成為他的「表妹」時,他就不自覺地關注她,小小的姑娘,明明寄人籬下,卻不卑不亢行止有度。
后來為了她能住得安穩,他們成了未婚夫妻。
關于這件事,他父親沒有與他商量,而是直接下了決定:
「薛大人曾救我謝家,如今我們應當報這個恩。」
父親從來不懂得與人商量,讓他讀書是這樣,讓他考功名是這樣,讓他定親還是這樣。
他討厭這種獨斷專行,連帶著對這門婚事也帶了幾分厭惡,明明每次見到薛央都很高興,卻總是端出一副不冷不熱的架勢。
仿佛要是欣然接受了這門婚事,就是再次向父親低頭一樣。
這樣平平淡淡地過了幾年,薛央及笄了。
謝家為她辦了及笄禮,遠在嶺南的薛父薛母送來了給她取的小字,和一壇女兒紅。
所有人都開始明里暗里表示,她長大了,他們……可以成婚了。
不知是不是受這種暗示的影響,他開始頻繁地夢見她,夢里總是春色旖旎,不可與人言。
連帶著白日里看見她的身影,聽見她的聲音,不經意觸碰到她的指尖,都會有些奇怪的沖動。
喉嚨很干很渴,渴得想……咬她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