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臨安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,少年對于這種未知的羞恥情緒下意識地逃避,只好躲得她更遠。
他被圣上欽點為狀元那日,他終于有了對抗父親的底氣。
他退了親。
他只是不想受父親的擺布,但他沒想過要讓薛央走。
薛央走的這兩年,醉酒后沒有了解酒的甜湯,熬夜讀書時沒有了貼心的夜宵,生病時沒有了可口的藥膳。
原來她早已侵襲他的生活,無孔不入,以至于沒有她,日子竟然變得索然無味。
他終于承認,這就是喜歡,他一早就喜歡她。
她花了七年讓他愛上她,他卻又花了兩年才認清自己的心,可惜似乎為時已晚。
因為接風宴上,他看見了薄戎,少年將軍腰間佩著的鴛鴦玉佩,眼熟得令人心驚。
他懷揣著僥幸上前去詢問,薄戎挑眉看他:
「你就是謝臨安?」
兩個男人對視片刻,不發一言卻從對方眼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,然后敵意變得毫不掩飾。
今天的接風宴其他人其實并沒喝太多,喝得最多的只有他和薄既安,他們是故意在拼酒。
薄既安其實酒量比他要好,他來院中嘔吐時,薄既安還只是稍稍有些臉紅。
可薛央一過來,方才還叫囂著能再喝倒三個謝臨安的人,轉眼間就軟軟趴到了桌子上,抱著她的胳膊哼哼唧唧不肯松手。
謝臨安一口老血哽在心頭,可偏偏薛央就吃這一套,她對他拙劣的演技深信不疑,心疼得要命。
她去煮了解酒湯,那碗曾經只屬于他的解酒湯,遞到了別人手里。
曾經只屬于他的鴛鴦玉佩,掛在了別人腰間。
曾經對他無微不至的姑娘,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另一個人。
那麼多次她的身影來到他的夢鄉,醒來時只剩無盡的倉皇。
他怕極了這種倉皇,可唯有這次,他多希望這也是一場夢,醒來之后,她只是游歷未歸,并沒有喜歡上別人。
薛央,求你,別這樣殘忍。
30
近來我遇見謝臨安的頻次有點高,昨晚接風宴上剛剛見過,今日不過是來如意齋買個我最喜歡的桂花糕,竟然也和他碰了個正著。
我禮貌打招呼:
「好巧啊謝大人,你也來買如意齋的糕點?」
他提著手里的糕點,低低應了一聲「嗯」。
我羨慕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油紙包,似乎就是桂花糕的香氣,我記得他以前明明不喜歡桂花的。
不過這不是我該操心的事情,我將目光從糕點上移開看向他道:
「對了,正好有個事昨日忘了同你說,咱們那個文定婚書好似在貴府,什麼時候方便我去取。」
他猛地抬頭看我一眼,眼眶似乎泛起薄紅:
「一定要拿走嗎?」
我無奈回道:「其實我也覺得不必的,但他總覺得不放心。」
謝臨安的目光變得更加奇怪,居然有些可憐和委屈,我反應了一下連忙解釋道:
「他不是懷疑你的人品哈,只是……只是有些孩子氣的醋意,總歸我們已經退了親,還是拿回來為好。」
他又定定看我片刻,然后低頭避過我的目光:
「我不太清楚,興許是在母親手里吧。」
他本來就不滿意這門婚事,不清楚婚書在哪里是很正常的事情。
我點點頭:
「成,那我改日再去找叔母拿吧。」
我說完就專心排隊,眼前的長龍令人心焦,等到我的時候不知還有沒有桂花糕。
思慮間,謝臨安已經將手上的桂花糕塞給了我:
「別排了,這包給你。」
我一愣:
「這不太好吧?」
他這個時候就買到了,定然是一大早就來排隊的,想來也喜歡得很,我怎麼好奪人所愛:
「那你吃什麼?」
「我……不需要了。」
31
我回家的時候,薄既安已經在花廳和爹娘坐了一刻鐘了。
他頗為幽怨地看著我:「你怎麼一大早就不在家。」
「早上出去散散心,順路買了個糕點。」
我將桂花糕放下,順口道:
「方才碰見了謝家表兄,他說婚書在謝家叔母那里,改日再去謝府拿吧。」
母親聞言一愣:
「那日謝家來拜訪時我就問過婚書的事,她說婚書一直是臨安親自保管的,誰都沒給啊。」
我也一愣,片刻后就想明白了:
「他對這婚事一直不上心,恐怕自己都不記得放在哪里了。」
我說著有些為難地看向薄戎,他卻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,拿起手帕擦了擦我額角沁出的汗:
「這件事你不用再管,我去同他說清楚就好。」
32
謝臨安以為薛央總會再來謝府找自己要婚書的,沒想到等來的卻是薄戎。
「一紙婚書罷了,謝大學士還舍不得了?」
謝臨安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譏:
「一紙婚書罷了,薄小將軍為何執著要拿走呢?」
薄戎輕笑一聲:「不要走舊的,如何簽訂新的,不解決你這個麻煩,我又怎麼能放心地上門提親呢?」
謝臨安冷下神色:「婚書仍在,她還是我未婚妻,你憑什麼上門提親?」
「未婚妻?不過是你的一廂情愿罷了,這話你敢當著她的面說嗎?」
謝臨安沉默下來,他的確不敢。
說退親的是他,如今糾纏不休的還是他,他自然不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