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聲音很低,「我要最漂亮的嫁衣,要最漂亮的鳳冠,我從云府出嫁,你來娶我好不好?」
「好。」
池非魚將我擁在懷中,「到時候,團團將會是整個京都最幸福的新娘子。」
「真的嗎?」
「我保證。」
許多年前,曾有人對我說,他從不輕易許諾。
池非魚一字一句,「未來不管前路有多艱辛,我都陪著團團,此生不棄。」
宮亂還沒有完全結束,池非魚還有許多事情要做。
陳楚是被池非魚親自斬殺的,數十刀穿進他的身體,刀刀致命。
丫鬟說的時候臉上是止不住的驚恐。
我躺回床上,枕邊不經意間滑過一顆眼淚。
半個月后,宮亂徹底平了。
三皇子被生擒,陛下大怒,吐出一口血之后就再也沒有醒過來。
他或許想不到,自己最最信任的人,也是一路陪他刀山火海走過來的兄弟,怎麼就輕易背叛了他?
他或許也很想知道,自己那麼疼愛的兒子,怎麼就會為了權力突然就謀反了呢?
12
新皇登基,池非魚官至左相,麗妃垂簾聽政。
我想接外祖母出宮。
可麗妃總是不肯。
「該死的人都死了,唯獨太后娘娘還活得很好,這是憑什麼呢?」
麗妃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,這些年她久處后宮,身上再沒了當年為公主時的天真灑脫。
「云真安,你為你爹娘報了仇,可哀家的仇還沒報呢。」
我跪在地上,千言萬語,卻一句都說不出來。
兩相僵持下,一雙有力的手將我扶起來。
池非魚將我護在身后,聲色冷然,「太皇太后要移居行宮,未違背禮法,也不曾勞民,太后沒有理由阻攔。」
麗妃笑得很肆意,「可誰讓我的兒子做了皇帝呢?」
池非魚沒有退讓,他微微作揖,「陛下年幼,江山安穩皆在太后的一念之間。」
「呵。」
麗妃冷冷掃過我,「池非魚,你敢!」
「娘娘有要護著的人,臣亦有,這世間萬事,更無所謂敢與不敢,臣一心所為陛下,太后也理當如此。」
提及陛下,麗妃終于變了神色。
她與先帝在一起本就受朝臣諸多非議,陛下登基也并非眾望所歸。
只是池非魚用一己之力全然支持,才保全了陛下的皇位。
麗妃神色猶豫,思索間外面的宮女忽然進來,說是太皇太后來了。
外祖母鬢角都白了,可她卻依舊不肯旁人扶著她,慢慢地,一步步走到了麗妃的面前。
「昭陽,」她嘆了口氣,「你恨我,無非是覺得當初是我派人害死了你母妃,這些年我因著傲氣,不曾為自己辯白過。可如今,我不能再為著這個讓你們君臣離心。」
外祖母將當年的事情一一訴說。
麗妃的生母是自縊而亡,她本是太后身旁侍奉的宮女,也有自己的心上情郎。
只是一夕恩寵,她有了身孕。
可她是位烈女子,不愿此身困于宮廷,終于在麗妃六歲那年,她的心上人戰死沙場,她也就跟著去了。
「我不信!」
麗妃退了幾步,一臉戒備,「你定是為了離宮才編出這些謊言,我母妃那樣疼愛我,她不會……」
她僵了片刻,突然意識到了什麼。
「這世間并非所有母親都要為自己的兒女活著,」外祖母靜了片刻,方才緩緩說道:「這些年,是你自己困住了自己而已。」
我鼻尖一酸。
在爹娘剛走的那幾年,我也曾想過為何娘親非要隨軍,若她肯留在云府,外祖母一定會保全娘的性命。
為何偏要一心赴死呢?
時至今日我終于懂了。
爹為了娘可以不惜生死,護衛皇室平安,娘也可以為了爹爹,舍生忘死,生死相隨。
我抬眸看向身側的人。
四目相對,他的眼里含著星星淚意。
13
永慶二年初春。
池非魚來云府娶我歸家。
鳳冠霞帔,十里紅妝。
新婚夜,我依舊用遮臉的團扇為他扇風。
他笑,「天不熱。」
我湊上前,笑得都眉眼舒展,「可是夫君的臉都紅了誒。」
他愣了愣,「你叫我什麼?」
我收斂了幾分笑,用團扇遮住臉,「夫君……」
「嗯。」
池非魚牽過我的手,問的話如同當年一般,「團團曉不曉得以后喚我做什麼?」
我點頭,故意逗弄他「大哥哥。」
「不是。」
他低下頭,燈火輝煌里,我能清楚地看到,他的雙眸里皆是我的身影。
「團團再叫聲夫君,好不好?」
我別開臉,小聲喚他,「夫君。」
「嗯,我在。」
窗外梧桐細雨,萬家燈火。
番外一(外祖母視角):
我尊貴了一輩子。
到頭來卻護不住自己的女兒和女婿。
先帝駕崩的時候,我在亂軍中擁護了異姓王李本。
我以為他是個可靠的,可不料李本狠毒,忌憚駙馬至此。
安寧走的那日,我肝腸寸斷。
我與先帝結發四十年,誕下三子一女,唯留下來的只有我這個最小的女兒。
我恨自己無能,恨自己太過信任李本,更恨自己不能護住自己的女兒。
我已年老,生死早就置之腦后。
可是團團不行,她才七歲,我得牢牢護著她。
我求了太傅,我知曉女兒和駙馬很是信任他,可我也怕,我怕引狼入室,最終再害了我的團團。
幸而沒有,我的團團被保他護得很好。
知書達禮,溫婉可人。
但我也明白,團團不是安寧,她有著駙馬身上的孤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