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
等我醒來時,發現自己已經睡在床上了。
我環顧四周,此時應該已經是在山上了,屋里燒著炭盆,可還有些潮濕。
房間布置得居然很風雅,桌上還擺著一只青花玉壺春瓶,床帳用的是青云紗,仿若青云籠煙。
我有些疑惑地摸了摸床帳。
我是國公府的嫡女,從小我是見慣了好東西的,一兩青云紗一兩金,連我家也舍不得拿青云紗用來做床帳的,這山匪到底是什麼來歷?
屋里看著東西不多,卻每件都價值連城。
難不成他們劫了皇室貢品不成?!
我又驚又疑,一動身子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換了一套衣服,身上的傷也都上了藥。
我嚇了一跳!
這山上有女人嗎?!
還是說……
「撲哧。」
身邊突然傳來笑聲,我大驚失色,攏住被子望去。
只見屏風后走出一個穿著騎裝的男人,分明打扮得像個山匪,卻硬生生被他穿出了幾分矜貴。
謝詡之收起扇子敲了敲手,笑道:
「你醒了足有一盞茶,先是看瓶子,后看床帳,最后才看了自己的衣裳。
「陸小姐,上了我這獨狼寨,你倒是處變不驚。」
我臉一紅。
什麼處變不驚,他分明是在說我心大如斗!
我囁嚅道:「你怎麼會在我的房間?」
謝詡之走過來,挑眉道:「這分明是我的房間。」
我赧然,下床就想走。
謝詡之卻用扇子擋住了我。
「陸小姐,你昨天說要給謝某做壓寨夫人,不會是誆我的吧?」
他手按在腰側的刀柄上,慢慢抽出一道雪光。
我這才注意到,那應該是一把苗刀,昨天謝詡之應該就是用這把刀割下了那個叛軍的頭!
謝詡之慢條斯理拔刀:
「陸小姐有所不知,謝某平生最恨何事?」
我面色慘白:
「……何事?」
謝詡之看向我,幽深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暗芒。
「謝某平生最恨有人欺騙我。」
說著他就要拔刀!
我嚇得魂不附體,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膽子,一把按住了他的刀,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床上。
「不不不,我認真的!
「我愿意給你當壓寨夫人!」
謝詡之動作頓住:「……哦?
「那你是真心心悅謝某,才與我在一起嗎?」
他逼視著我,我心內大罵,我分明是為了活命不得不委身,我怎麼可能心悅一個山匪,他居然也好意思問!
可我不敢說,只能硬著頭皮夸他:
「對,大人芝蘭玉樹,龍章鳳姿,我對大人一見傾心,這才想給大人做壓寨夫人……」
哪怕對魏璟,我也從來沒說過這種話。
我一時羞憤欲死,但總比真死了強。
謝詡之唔了聲,把刀放回去,又拿出扇子來。
「在下確實玉樹臨風,你會傾慕我也是應該的。
「好吧,那我就饒你一命,你就老老實實待在這兒吧。」
他起身,含笑道。
「夫人。」
這一身夫人尾音上揚,配上他那張臉簡直有了一分勾魂攝魄的滋味兒。
我這才反應過來,他剛才分明就是在戲耍我!
我臉一紅,目送他出門去。
直到他走了,我才想起來一個問題。
他怎麼知道我姓陸?!
5
當晚謝詡之回來時,我就問了他這個問題。
謝詡之看了我一眼,他臉上總是帶著笑意,此時那笑意卻好像變成了嘲諷。
「誰不知道鎮北將軍魏璟大公無私,大義滅親,拋棄了自己妻子陸小姐,卻救了死去哥哥的妻子顧大夫人呢。
」
我默然。
今日一天,我都沒敢想起魏璟。
太疼了。
哪怕只是回憶,都讓人戰栗。
魏璟他分明知道被他丟下的我的下場。
可他還是扔下了我。
若不是遇見了謝詡之,我不敢想我現在會怎麼樣。
謝詡之沒給我時間傷春悲秋,突然從懷里掏出個什麼東西扔到我身上。
我一驚,卻發現那是只小京巴,大概是謝詡之身上的氣場讓它太害怕了,剛才都沒敢叫出聲來。
剛到我懷里就縮起來哼哼唧唧。
「往后你就在這屋里,沒我陪你不要出去。
「這狗給你解悶兒。」
我看著那小狗,心里一動。
我曾經也養過一只京巴旺財,和這只小狗長得很像。
它是六歲那年鄰居送給我的。
那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男孩子,我娘很喜歡他,那時我們兩個總在一處,他娘開玩笑說要給我們倆定娃娃親。
我十歲那年,兩家庚帖都換了,他爹卻突然卷進了一場科舉舞弊案。
他被帶走時我只匆匆見了他一面,抱著旺財眼淚汪汪對他喊道:
「衛哥哥,我等你回來,你答應要帶我去看燈會的!」
他只回頭看了我一眼,什麼都沒說。
我還想去追他,我娘紅著眼把我拽回來。
那之后,我再沒見過他。
后來我才知道科舉舞弊是大罪,衛家全家下牢,滿門抄斬。
我那時難過了許久,好在還有旺財陪著我,從我六歲到我十六歲嫁給魏璟,旺財跟了我十年。
然而一次我回府后,卻找不到旺財了。
我急瘋了,到處喊它,最后才知道我不在時顧望舒來我院里,旺財朝她齜牙,把她嚇得摔倒扭了腳,魏璟要殺了它。
旺財雖然只是條狗,可它也敏銳地察覺到了顧望舒對我的不善,它在看到顧望舒來時叫了幾聲,被她的丫鬟踢了一腳,這才齜了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