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靜得讓人難受。
他突然有點兒后悔殺了那條狗。
若不是那只狗,她還會這樣繼續絮叨下去吧。
顧望舒在院外叫他。
他最后回頭看了一眼,轉身離開。
……
燈會似乎沒有往年好看了。
魏璟被顧望舒拉著往前走,突然站直了身體。
不遠處有一個戴著白狐面具的女子,身形像極了她。
他想要上前,卻看見那女子轉身親親熱熱地去拽身邊男人臉上的夜叉面具。
他腳步頓住。
這不是她。
她不會和其他男人這樣親密。
只是他心里仍舊有些不舒服,正想離開時,下人突然急慌慌來報:
「將軍,清水河里尋到了一具女尸!
「……看體量,和夫人有些相似。」
他猛地扭頭看那下人,一句「不可能」就要脫口而出。
可他停住了。
他想,有什麼不可能的呢?
那把匕首,是他親自塞進她手里的。
他一開始想的,不就是要讓她以死守節嗎?
魏璟突然覺得心口發滯,腦子嗡的一聲!
他甚至沒想到回去騎馬,縱身起躍向清水河奔去!
一路上他都忍不住想,她那麼嬌滴滴的,平時做荷包扎破了手指都會掉眼淚。
他把她扔給那群叛軍,她一定很害怕吧。
他是她的夫君,平時有點兒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她都會來找他,她那樣依賴他。
可他親手拋棄了她。
雖然他下山后立刻上山圍剿,可再也沒找到那群人。
那是一幫亡命之徒,對她一定不會手軟的。
她一定受了許多罪吧,她會疼得哭,會咒罵他吧。
甚至……她會死。
他總覺得還有時間,可他再也不能帶她去燈會了。
他突然覺得難以呼吸。
清水河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。
他平時在草原上打仗時三天三夜不睡急行軍的時候也有,此時站穩后卻覺得腿腳有些發軟。
他慢慢走過去,一眼就看到了那女尸胸口的紅痣。
他突然想起那些癡纏的夜晚,他很愛親吻這顆紅痣。
她癢得不得了,笑著縮進他懷里。
他只覺得眼前發黑,喉嚨涌上一股腥甜,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!
面對尸山血海時,他都面不改色。
可此時,他卻不敢去掀那女子遮住面容的頭發。
他知道,他怕了。
他突然有些木然地想,若真是她該怎麼辦呢?
似乎也不會怎麼樣。
只是那個永遠看著他、等著他、愛著他的人沒了而已。
他把匕首塞給她時,不就是想讓她死嗎?
如今她如他所愿死了,他該開心才是。
可他的時候卻不由自主顫抖起來,幾乎是踉蹌一步,才掀開了那女子頭發。
他用盡全身力氣才敢去看。
他突然松了一口氣,全身的力氣都在這一刻泄了下來,他這才發現自己找回了呼吸。
那不是她。
還好。
這不是她。
他后悔了。
他突然發現,他不想她死。
他要找到她。
要帶她回家。
魏璟聽到自己的聲音。
「備馬,我要上山。」
9
我沒想到魏璟會上山。
那群叛軍的尸體已經被謝詡之的小弟處理干凈,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快找上來。
彼時我正和謝詡之在屋里玩狗,外面的山匪突然沖進來結結巴巴道:
「大當家,外面突然來了個人,一人一馬殺了我們好多兄弟!」
謝詡之皺眉:
「他要干什麼?」
那個山匪咽了口口水,瞄了我一眼:
「……他說他妻子在這兒,讓我們把人交出來。」
謝詡之瞇起眼,猛地起身。
「我去會會他。」
只是還沒等謝詡之過去,我就聽到了一陣馬蹄聲。
遠處的篝火被馬飛躍而過,坐在馬上的人勒馬。
火苗被風吹得獵獵而起,魏璟側臉隱在陰影里。
他向我伸出手,沉聲道:
「阿婉,跟我回家。」
那一瞬間,我下意識后退一步,躲在謝詡之身后拽住了他袖子,忍不住顫抖起來。
我沒感覺高興。
我只覺得害怕。
我不知道,魏璟是不是要把我帶回去,然后像打殺我的旺財一樣,隨意找個借口殺了我,只為了保住魏家的名聲。
我清楚地知道,魏家不需要一個清白不保的夫人。
魏璟更不會保護我。
魏璟看到我的動作,眼里原本的喜悅霎時褪去,有些茫然地蹙眉。
謝詡之一把攬住我,大笑著抽出刀來直指魏璟。
「魏將軍,你要帶我夫人去哪兒?!」
魏璟臉色霎時沉了下來,看謝詡之的神情像在看個死人。
「你夫人?」
他拔出腰中長劍,一言不發猛地從馬上掠過來,劍鋒直指謝詡之頭顱!
謝詡之把我往后一推,躍起迎上!
刀劍對碰在空中,火星迸發,狂風驟起!
我呆呆地在一旁看著。
魏璟我是知道的,三歲開始練武,天賦異稟,早幾年就已經是絕頂高手,放眼天下能在他手下走上幾個回合的人都不多。
那天若不是那些叛軍同時制住了我和顧望舒,他大概早就把那些人都殺了。
可眼下這兩個人須臾間就打了幾十個回合,謝詡之竟絲毫不落下風,甚至臉上還帶著笑,游刃有余。
我后知后覺發現了不對。
不管是屋里雖然簡潔卻價值連城的裝飾,還是這樣的身手,都不該是一個山匪頭子該有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