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著這個諱莫如深的眼神,我頓時心中一緊。
果然,下一秒小廝會意,直接挺身而出跪在地上:
「事到如今,香菱,你就別瞞了。
「上次你蓄意勾引我,和我日夜同眠,這麼快你就忘了?
「這個骨肉你不認,我認!」
話音剛落,夫人的嘴角露出一抹笑,纖纖玉手重重拍在案牘上:
「好個不知體統的賤婢!我的人也敢勾引?
「來人,找個人牙子賣了。
「你不是愛勾引人?那我便讓你好好嘗嘗這滋味兒。」
這是我死得最屈辱的一次。
我被賣進窯子,成了待宰的豬羊。
叫天天不應,叫地地不靈。
半月后,我死在床上。
一張草席潦草將我卷了,扔在京郊的空地上。
我成了死人堆的狗食。
6
再度睜眼,我下意識哭喊求饒。
記憶中,昏暗的燈燭,滿臉橫肉的男人,迎面而來的腥臭,刻薄陰狠的老鴇,吱呀作響的床板,撕心裂肺的求饒聲。
我突然感到惡心。
忍不住跪在地上,一陣陣地干嘔著。
看著一眾人,我裹緊衣服,雙手抱頭,瑟瑟發抖。
看著裊裊升起的沉香,我捂住口鼻,仿佛又聞到骯臟的味道。
耳邊傳來一陣輕咳,我這才睜開眼睛,死死盯著面前人。
許是上一世死得過于痛苦,我突然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。
是她,都是她!
不是小侯爺,不是老侯爺,不是小姑爺,更不是小廝。
是她想要我死!
我大笑著,跪在地上,感嘆這是一道死局。
香菱啊香菱,你腹中的孩子,到底是誰的?
為什麼夫人要置你于死地?
既然都要死,那害我的人,一個也逃不掉。
想到這里,我跪在地上,癲狂地笑著:
「夫人,我自然知道奸夫是誰。
「只是他身份貴重,名諱萬萬不可被人聽了去,只要你過來,我就告訴你。」
聽了我的話,夫人面上露出一絲狐疑和驚訝,上下打量我一眼。
可遲疑許久,她還是斥退辱我的張婆子,一步步向我走來。
看她妝容嬌艷,身穿華服,我緩緩開口:
「夫人,奴婢口渴得很,可否先上一口茶吃?」
聽了我的話,張婆子又狠狠擰了我一下。
可侯夫人一個眼神下去,她還是給我端來了茶,然后為我松綁。
下一秒,我將茶盞一下砸在地上,茶盞碎屑飛濺。
趁著眾人愣神的工夫,我拔下發髻上的木簪,向侯夫人脖頸刺去。
侯夫人死了。
我也死了。
我被趕到的老侯爺一劍封喉。
他拿著圣上曾經御賜的寶劍,一下下刺在我的身上。
不知刺了多少下,也不知過了多久。
我早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。
7
再度睜眼,又是熟悉的茶香,又是熟悉的場景。
看著面前一個個冷漠的面孔,我突然生出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悲涼感。
香菱啊香菱,你到底哪里得罪了侯夫人?
為何她一定要你死?
而我又該一次次破解這樣的死局?
說話是死,不說話也是死。
求饒是死,發狠也是死。
而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鬟,毫無反擊之力。
就這樣,我又死了幾次。
活埋的時候,我甚至躺在地底,一臉呆滯數著死去的次數。
若是再死一次,我是否就能回到本來的世界?
毀滅吧,都毀滅吧。
再次醒來,看著高位上的侯夫人。
我苦笑一聲,直直朝柱子上撞去。
鮮血四濺之后,我又醒了過來。
8
睜眼之后,又是同樣的場景,又是同樣的死局。
不同的是,我眼中多了幾分清明。
因為,我突然想起一個細節。
上一世我撞柱之后,瀕死之際,聽到一些聲音。
那個婆子看著鮮血濺了一地,連忙讓眾人收拾:
「真是個不知好歹的賤婢,等會齊國公府的小公爺要來賞花,這前廳一股子血味兒可怎麼好?
「趕緊的,手腳麻利點,快收拾干凈!」
小公爺。
聽到這個名字,我突然眉間一緊。
他俠肝義膽,敢于發聲。
不管是下人還是街邊乞丐,只要人有求于他,但凡他能做到,便會出手協助。
聽說一年前京中大旱,有流民冒死攔住他的轎輦,想要一些賞錢。
此事若落在其他權貴子弟身上,那個流民只怕被活活打死。
而小公爺齊元衡見狀,不僅給了他銀兩,當時街道兩邊的流民,也都被妥善安置。
正是因為他的種種善舉,他才被人稱為「俠王」。
如果我能見他一面,是否能夠活下來?
無論如何,我都要搏上一搏。
于是,面對夫人的質問,我緩緩開口:
「夫人,奴婢自知罪孽深重,此等污穢之事,還要夫人親自審問,奴婢實在是愧不敢當。
「只是奴婢腹中的骨肉,和齊國公府有關。
「奴婢一條命,死了倒不足為惜,只是齊國公那邊,只怕夫人不好交代。」
聽了我輕飄飄的兩句話,夫人的臉色頓時閃過一絲驚訝。
她身旁的婆子更是上下打量我一眼,眸子閃過一絲精明。
作為給夫人辦事最得力的婆子,她眼睛滴溜溜一轉,直接看向夫人那邊。
夫人坐在主位,拿起熱氣騰騰的湯婆子,好看的丹鳳眼上挑著。
看似鎮定的語氣中,還是多了一絲狐疑:
「哦?你一個丫頭,竟有如此的好手段,攀上公府的公侯少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