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一道清潤的男聲傳來:
「定國公府裴衍之,代弟前來迎親。」
周圍頓時一片嘩然。
「不是說顧大小姐嫁的是定國公府嫡次子嗎?怎麼來迎親的竟是世子?」
「嘖嘖,未來的定國公來迎親,真是給足了顧家的面子。」
「怪不得兩家會結親,看來私交頗深啊。」
腦袋嗡嗡作響,我不可置信地緩緩扭頭。
沒承想,入目竟真是裴衍之那清冷俊逸的側顏。
他正側眸打量著身穿嫁衣團扇遮面的顧嫣,目光中流露出幾分疑惑。
片刻后,他眉心微蹙。
「這便是今日的新嫁娘嗎?」
父親紅光滿面,連連點頭應是。
顧嫣也是俏臉微紅,看著裴衍之的眼神羞澀扭捏。
裴衍之眸光晦暗,神情冰冷,他沒再言語,而是站起身緩緩掃視了一圈,似在尋找什麼人。
直至目光與我對上,他頓了頓,眸中閃過一抹笑意。
唇角微抬,無聲說了三個字:
「我來了。」
他來了。
他是,為我而來。
OOU9第一次見到裴衍之,是我接了祖母的信回京的路上。
頭回出遠門,沒經驗,以至于沒趕上客棧,宿在了荒郊野外。
然后,遇到了山匪。
山匪劫財,也劫色。
他們沒有去追發覺不對棄車而逃的車夫,而是直接沖上了馬車,不僅拿走了所有的錢財,還想拉扯我。
嬤嬤為了給我爭取逃命的機會,生生用身體攔住了他們。
嬤嬤將我從小帶到大,情義遠非尋常,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她送死?
所以,我忍著屈辱主動解了衣衫,告訴他們我會配合,但希望他們能放嬤嬤一命。
山匪們的目光頓時被我吸引,他們死死地盯著我,眼睛都不敢眨,呼吸也越發粗重。
裴衍之就是這時來的。
趁著山匪不備,他領著一小隊精兵將其盡數剿殺。
他救了我。
卻不敢看我。
扭過頭給我遞了一件外袍,暴露在我眼前的耳尖,在如玉的肌膚襯托下,越發鮮紅如血。
明明殺人不眨眼,沒想到卻如此純情。
穿好衣服后我打趣他: 「不知恩公姓甚名誰,家住何方,可有婚配?這可是救命之恩……」
他本要上馬離開的,聽出我話中的未盡之意后,頓時嚇得一個踉蹌,險些被馬甩在地上。
他連連推脫著,說自己只是路過此地,讓我不要放在心上。
可他瞥了我一眼又一眼,竟是沒走,而是跟隨在側,將我一路送到了京郊。
臨別前,我告訴他我是顧府二小姐顧然,若他有意,可前來提親。
他鄭重地點了頭。
我等了一年,沒等來他。
我想,也許他并不喜歡我,也許他覺得我被山匪看了身 子不想娶我,只是因為不好意思當面拒絕才會點頭,便將這份情意藏在了心底。
可沒想到代替顧嫣嫁給裴喻之的第二日,我見到了他。
明明他當初告訴我自己姓宋,結果他竟是裴喻之的嫡親哥哥。
我成了他的弟媳。
給他敬茶時,我心中酸澀得厲害,忍不住紅了眼眶,差點失態。
而他顯然也認出了我,猛地站起了身子,神情晦暗,滿眼不可置信。
我將茶水遞給他,顫聲說: 「弟媳顧嫣,見過兄長,請兄長飲茶。」
「顧嫣?」
他聲音喑啞得厲害,引得堂內眾人側目。
我只能輕輕點了點頭。
可他不接,反而失手打碎了茶盞,終是沒喝下我這一碗敬茶。
人人都說,是我這個弟媳不被未來的定國公認同,定沒有好果子吃。
可我卻不在乎,我甚至覺得歡喜。
雖然,他成了我永遠也無法觸摸的月亮。
但只要能偶爾看見他,我便會覺得這壓抑沉悶的軀體又注入了些許生機。
后來,不知裴喻之從哪看出了一些端倪,狠狠嘲諷了我一通。
他說我嫁給他已是攀了高枝兒,竟還不甘寂寞妄圖勾引他的哥哥,簡直下賤。
因著這句話,他被裴衍之拉去軍營狠狠操練了三個月。
我知道,他在為我出氣。
他私下曾問過我,為何會變成顧嫣。
可這涉及顧家的丑聞,為了保全顧府名聲,我沒告訴他原因。
他又問我,可還想變成顧然。
可就算我恢復了自己的身份,我也沒辦法嫁給他了,世 人不是瞎子,也不是聾子,若有朝一日東窗事發,他將名聲掃地。
所以,我拒絕了。
他氣極了,將我狠狠抱在懷里,力道之大,仿佛要將我揉碎。
我想掙脫,卻聽到了他隱忍哽咽的聲音:
「那我怎麼辦?你讓我怎麼辦?」
我等了他一年,可那一年他父親給他下了全國秘密剿匪 練兵的命令,他不能暴露身份,也一直在外奔波,本打算趁著弟弟成親回京便來求娶,誰知,終究是錯過了。
我露出苦澀的笑。
「若有來生,再續前緣。」
沒承想,他真的來找我了。
10
人多嘈雜,我們的視線也只是停留了一瞬,便若無其事地移開了。
顧嫣正在拜別父母,裴衍之那邊卻是進來一位老嬤嬤。
那老嬤嬤對著顧嫣上下掃視了一番,臉上露出了一抹嫌棄和鄙夷。
我心頭一跳,頓時有些幸災樂禍。
眼見著眾人簇擁著顧嫣就要走出去,裴衍之抬了抬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