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癱軟在地,用力按住鈍痛的心口,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了出來。
「求你......求你了,放過憫蘇吧......」
可赫連禛眼眸里卻醞釀著冽寒,「蕭重華,你怎麼敢為了別的男人落淚?你怎麼敢!」
他拿出一柄短刀扔到憫蘇身上。
「想在孤身邊當狗,就得有個狗的樣子!我西詔宮中,可從沒有什麼侍臣。」
片刻后,憫蘇掙扎著從地上爬起。
他盯著那柄刀,許久許久,我聽見他說:「公主,不要看。」
心頭狂跳,想撲過去把刀從他手中搶下來。
可赫連禛強硬地摟著我,將我圈禁在他懷里。
下一瞬,憫蘇拿著刀朝胯下猛地刺去,剎那間,血泉噴涌而出。
7
鮮血緩緩蔓延開來,凝成一條血色長河洇進我心中,與昨日父皇母后身下的血泊匯集在一起。
我心痛難忍,哭喊出聲。
幾天前,我還在和母后商量著,想給憫蘇尋門親事。
他那樣好,那樣溫柔,當有一位同樣好的女子去匹配。
我挑了十幾幅畫像,還沒來得及給他看一看。
可現在......憫蘇......
他衣衫下擺已被鮮血染紅,見我在赫連禛懷中劇烈掙扎,哭得撕心裂肺,他抬眼看我。
往日溫柔的眼眸氤氳成一抹水色,憫蘇面容蒼白,努力扯出一抹難看的笑。
「公主......別......別怕......」
忽然,幾名黑衣侍衛推門而入,強行將他帶走。
「你們要帶他去哪?站住!」
我掙扎著,憫蘇驚慌過后迅速望向我。
只一剎那,我便讀懂他的眼神。
他要我等。
等皇兄歸來。
赫連禛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:「孤再問你一次,愿不愿意做孤的貴妃?」
我盯著地上蜿蜒的血痕:
「我蕭重華,生是東楚的公主,死是東楚的幽魂。」
他沒再說話,拂袖離去。
當晚,他讓人將我押去紫陽殿。
齊若雪說我母后是亡國皇后,說她的宮殿定是腌臜晦氣,不利于西詔國運。
赫連禛為了哄她開心,將我的紫陽殿送給她,做未來的皇后居所。
我到時,殿內軟香溫玉,曖昧的氣息在空中浮動。
身后的嬤嬤一棍子打在我腿彎上,疼得我猝不及防地跪在地上。
赫連禛抱著齊若雪,居高臨下地看著我。
他要我跪在殿內,聽他和齊若雪一夜歡好。
「你不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嗎?那孤便把從前屬于你的,都給若雪!」
我掙扎著想起身,我可以死,但我不能丟東楚的臉,我絕不跪。
可一具尸體拋在眼前。
我的神經突然崩斷了。
是采蝶,我的貼身婢女。
她扎得一手好風箏,夏日里,無論是將飛的雄鷹,還是踴躍的錦鯉,只要我想要,她都能做出來。
采蝶沒有和其他宮女一樣到了年紀便出宮。
她爹娘早亡,在宮外無依無靠,在這個世上,她親近的人只有我。
我愣怔地,看著采蝶。
她纖瘦的四肢皆被折斷,扔在地上,就像是一只被碾碎翅骨的蝴蝶風箏。
赫連禛:「你若再不跪,孤便再殺一人。」
齊若雪嗔怪地拍了下他的胸膛,又看向我。
「本公主身子冰清玉潔,不像你,還被馬賊給......」她輕笑了一聲。
「你呀,就在殿外好生伺候著吧,也算全了你對陛下的一片真心。」
紅綃帳內,床榻搖曳,齊若雪的嬌笑與低吟充斥耳畔。
「采蝶就是公主的小風箏,公主牽著軸線,無論何時,采蝶都在呢。
」
我跪在地上,伸出手,輕輕摸了下采蝶斷裂的手骨。
對不起。
8
從小到大,父皇母后從未罰過我,皇兄也不曾用規矩禮法拘著我,我雖生在皇家,卻如平常人家的小女兒一樣被千嬌萬寵,無憂無慮地長大。
像今天這樣跪在地上一整夜,倒還是頭一遭。
天方大亮時,耳邊終于清靜了。
赫連禛下了床,徑直走到我身前。
凌亂敞開的睡衣領子露出幾道淡紅色的抓痕,白皙的鎖骨滿是曖昧的痕跡。
他蹲下來與我平視,身上屬于齊若雪的脂粉味刺得人鼻子生疼。
他問我:「重華,你有沒有什麼想對孤講的?」
我抬眼,視線越過他的肩看向齊若雪。
她肚兜的系帶極細,赫連禛在床上向來不懂憐香惜玉,想也知道是昨夜就被他扯壞了去。
如今她半遮半掩地倚在床頭,肩上胸前遍布著情愛的痕跡,她嬌弱喚著:「陛下。」
可赫連禛沒理她。
他指尖劃過我的側臉,「重華,你不嫉妒麼?」
齊若雪眸光像淬了毒一般落在我身上。
痛到極致,怒到極致,竟真的會忍不住笑出來。
笑過之后,我目光很淡地看著他,語調毫無波瀾:「我為什麼要嫉妒?」
赫連禛攥緊了拳,他雙眼赤紅,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。
「你是不是忘了,究竟誰才是孤的發妻!」
發妻?
一個被斬殺雙親,毀家滅國的發妻嗎?
他眉心暴戾地擰成一團,伸手拉我,那股脂粉味鉆進我的鼻腔,我終于忍不住吐出來。
赫連禛攥緊了拳:「你竟敢嫌孤惡心?」
「來人!把她給我丟到冷宮去,不學會怎麼討好孤,就永遠別出來了!」
我吐得厲害,整個人失了力氣,只能任由他們像拖拽一只死狗一樣拖拽著我。
可東楚皇宮里根本沒有冷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