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皇自登基以來,后宮唯有母后一人,他們膝下,也就只有我和皇兄兩個孩子。
西詔這些宮人沒辦法,只得隨意找了所宮殿將我扔進去。
我捂著小腹,蜷縮在冰冷潮濕的地面,迷蒙中,我看見了皇兄。
他逆光而站,朝我伸出手,唇邊笑意溫柔。
「小重華,怎麼又在賴床啊?」
前些日子,瀾河一場雪下了二十幾天,積雪越來越深,百姓都被困在家里,民不聊生,皇兄便帶著一群官員去清雪賑災。
算一算,已有兩月多了。
幸好......幸好他當時不在宮中。
只要皇兄在,東楚就還有希望。
我忍不住哭出聲:「哥哥....」
一個耳光打過來,尖銳的護甲在我臉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口子。
「蕭重華,你這個賤人!」
9
齊若雪帶著一群人站在我面前,臉上盡是恨意。
我摸了摸臉上那道口子,霎時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。
「都快當上皇后了,還會為一句發妻生氣?」
又是一耳光。
齊若雪語帶怨毒。
「我最恨你這副驕傲到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!」
我和齊若雪很早就認識。
比赫連禛還要早。
彼時燕北戰亂不歇,燕北王將這個心肝一樣的小女兒送到東楚,求東楚收留,待一切平息,再將她接回去。
我與齊若雪,也曾有過一段親親熱熱的好姐妹時光,那時我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,都會分給她。
再后來,燕北朝綱穩定,便將她接了回去。
她當年離開東楚時,愣是哭透了我的衣襟,口中一直喊著,「若雪不想離開姐姐。」
我看著齊若雪,原來過去多年光景,她已成了這副模樣。
這種性子,也難怪燕北王想找個大樹給她乘涼。
可燕北又是什麼時候搭上赫連禛,搭上西詔的?
她帶來的嬤嬤將我按在地上。
婢女給齊若雪搬了個太師椅,她倚在上頭,腳尖勾起我的下巴,臉上忽然顯出一絲古怪的笑意。
「蕭重華,當年你總是施舍給我許多你不要的東西,踩在我頭上去炫耀你有的一切!但你知不知道,陛下是我施舍給你的?」
「當年是我先遇上的陛下,也是我同意他去騙你的。」
她俯下身,面容陰狠地看著我:「你所謂的發妻,所謂的恩愛三年,不過是我指縫里漏出去的!陛下愛的是我!」
我神情微斂,猛然想起那年皇兄回到驛站時滿臉的笑意。
他說燕北王也有意與我東楚建交,若有朝一日,西詔發動戰爭,燕北愿做東楚第一道烽火臺。
此后燕北拿了東楚無盡的好處,然后在赫連禛來時,敞開大門,迎接西詔的鐵騎。
齊若雪笑得十分暢快。
我冷冷地注視著她:「既如此,你又為何這麼生氣呢?」
她死咬著牙,看向站在她身側的那些人。
「還不快動手!」
泛著冷光的銀針又細又長,深深刺入我的指尖。
血污染紅了母后繡在我袖口的小鳳凰。
我疼得渾身打顫,冷汗津津,鉆心的疼逼得我咬緊了唇。
齊若雪笑著:「叫啊!你剛才不是很能說嗎?」
「你這個下賤胚子,你快叫啊!」
我死死盯著齊若雪,咬緊牙關,一聲不吭。
齊若雪見我這般模樣,她冷笑著,朝行刑的嬤嬤揚揚手。
方才刺進指尖的銀針被人猛地掀起,指甲離體的瞬間,血液噴濺而出。
我抑制不住地失聲尖叫。
疼......
好疼......
齊若雪踩在我頭上。
我的左臉在粗糲的沙石地上不斷摩擦。
「看見你這張臉我就惡心!」
「東楚高高在上的重華公主,如今也不過是我腳下的一條狗!」
像是玩夠了,又或是覺著屋子里血腥氣太重。
她捏著軟帕,指使宮女把窗子打開。
「放心,隨便你怎麼叫,叫得再慘,陛下也不會......」
「陛下駕到!」
10
聽聞此聲,齊若雪慌了一瞬,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,從嬤嬤手中奪過一柄小刀,狠狠刺進自己腿上。
見赫連禛進來,方才還趾高氣昂的她頓時變得孱弱可憐,腿上潺潺流著血,整個人像是隨時都要暈倒一般靠在宮女身上,聲音都帶了哭腔。
「陛下,臣妾路過這里,想來看看姐姐如何了,可她......」
我趴在地上,十指血淋淋的,冷汗浸透了衣裙,又與地上的塵土黏連在一起,狼狽極了。
可赫連禛不曾看我,他沉著臉,仔細查看齊若雪的傷勢。
等他要轉向我時,齊若雪的貼身婢女一下子跪到地上,語氣滿是悲憤。
「陛下,我家主子惦念著過往情誼,本想給她送些吃食,可一進冷宮就聽到她在咒罵陛下,還傷了我家主子!不僅如此,她嘴里還嚷嚷著,只要她皇兄回來,就要將您......」
赫連禛臉色慍怒,低吼道:「說!」
「陛下!她說她恨您,還要讓蕭重璟將您和我家主子碎尸萬段啊!陛下!」
他緩緩垂眼,已是風雨欲來。
「滾!」
「都給孤滾!」
他猛地將我攔腰抱起,無論怎麼拳打腳踢地掙扎,他始終牢牢把我圈在懷里。
直到登上城樓。
他朝不遠處抬了抬下巴。
「重華,是你說你愛我,你怎麼敢恨我?你怎麼能恨我!」
「既然這樣,孤就讓你再也沒有任何念想,老老實實待在孤身邊,好不好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