韓相父女沒有辜負老皇帝的期望,父親在朝堂為小皇帝沖鋒陷陣,搖旗吶喊;女兒在后宮關心孝順婆母,憐愛妾室庶子,簡直堪稱女德楷模。
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人稱頌的皇后,竟被自己的丈夫當眾要求讓位,她一時承受不住,竟直接暈了過去。
皇后暈倒,后宮這場鬧劇暫時也落下了帷幕,前朝的風波卻才剛剛開始。
也是在這個時候,后宮眾人才知道,這個攬月入宮前身份不得了,她竟是成王妃。
不怪我們沒見過她,聽說她原是醫女出身,因為救了受傷的成王而成了王妃。
成王對她千依百順,成親后憐她靦腆羞怯,從不勉強她迎來送往,做小伏低,因此宮里沒人認得她。
現在,成王在外征戰沙場,他效忠的皇帝,卻和他心愛的妻子滾到了一起。
想到即將班師回朝的數十萬大軍,想到鐵骨錚錚的成王,我有點頭大。
憂愁地看看天,日子倒也不必這麼刺激,我想。
壞消息一茬接一茬,外面手握重兵的苦主還沒解決,內里的肱骨大臣又撂挑子了。
韓相氣病了。
任誰也接受不了,自己一輩子嘔心瀝血教導出來的皇帝是個戀愛腦不說,還考慮廢了自己的女兒為別的女人鋪路。
我派了心腹太監出宮撫慰,并發出懿旨,準許皇后回家探視。
聽說皇后接到懿旨后,沉默良久后感激涕零。
身邊的小太監不解,
「娘娘,韓相一直與您作對,皇后娘娘對您也是陽奉陰違,您為何還要如此體恤她?」
韓相為人方正古板,一直對我觀點不佳,覺得我牝雞司晨,權柄過重,失了女子本分。
因此,作為他女兒的韓瑤英入宮后,面上雖對我畢恭畢敬,但實際上,一直在有意無意地疏遠我。
翻著各地進獻上來的奇珍異寶,我慢條斯理地對小太監解釋,
「就是這個時候,才要向天下人展示哀家寬廣的胸懷啊。」
「想想吧,鞠躬盡瘁的老臣命在旦夕,皇帝卻不聞不問,一心與寵妃廝混。而哀家呢,不計前嫌地請醫送藥不說,還不顧宮規,讓他女兒回家探望,你說,這事要傳出去,天下人會怎麼看?」
小太監仔細琢磨了一下,豎起大拇指,「高,實在是高。」
一個彈指打到他腦門上,我沒好氣罵道,「小猴崽子,不會說話就閉嘴。」
嗯?怎麼有慈禧那味兒?
這時,宮人來報,皇后謝恩來了。
我讓人把她請到外殿,簡單收拾一下就過去了。
一見到我,皇后直接跪地不起,「多謝母后體諒。」
我連忙指使左右扶起皇后,友好地詢問了韓相的病情,關切地表達了對他身體的擔憂,又著重闡述了我對老臣的一片拳拳愛護之心。
皇后感動得涕淚交加,哽咽不已地表達了整個韓家對朝廷的一片衷心,表達了對我體恤之心的誠惶誠恐。
更深刻地表示出韓家子弟愿為朝廷肝腦涂地,死而后已的決心和勇氣。
一套標準流程走下來,我和皇后坐在那里相顧無言。
還是我主動,對著皇后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。
皇后知趣地告辭。
我坐在那里,看著她端著儀態,蓮步寬款款地向外走去。
殿外天色已黑,夜空中不見半顆星子,只有潑墨般的夜色。
殿內宮人早已掌燈,各式宮燈錯落擺放,熠熠生輝,似明月高懸。
殿門口的皇后腳步頓住了,她思量許久,用手緊緊地扶住門框,用力喘了幾口粗氣后,迅速轉身飛奔撲倒在我腳下,「求母后救我!」
「皇上廢后心意已決,臣妾已走投無路,只盼太后娘娘伸出援手,救臣妾一命。」
我抿了一口茶,好奇地問她,「你父親怎麼說?」
我都讓你回娘家訴苦了,你爹就沒說給你做主?
皇后臉上閃過一絲難堪,「父親說,越是這種時候,我更應該克己復禮,勸諫陛下,實在不行就……」
她的頭越來越低,「就讓我以死明志,絕不可墮了家族聲望。」
說到這里,她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悲憤,「可我不服!」
「臣妾幼承庭訓,謹記三從四德,自懂事以來,就兢兢業業,從來不敢有絲毫懈怠。」
「無論為女還是為妻,臣妾都自問問心無愧。可現在,我的丈夫要廢了我,我的父親要逼死我!」
說到這里,皇后的眼睛里仿佛有一團火在燒,
「我不服!我沒做錯什麼,我不想讓他們去決定我的命運!」
「只求太后慈悲為懷,給我指一條明路,臣妾以后一定對太后言聽計從,絕不違逆。」
「老匹夫!」我把茶盞放到小幾上,忍不住咒罵了一句。
他之前在朝堂上處處與我作對,我原以為他只是古板了一點,看不慣女子當政。
可沒想到在毫無過錯的親生女兒回家求助后,他首先想到的,居然是家族的聲望。
沽名釣譽,假仁假義,刻板守舊,把能想到的詞在心里輪著罵完一遍以后,我才平復了心里的怨氣。
看著眼前哀默心死的皇后,我伸出蔻甲抬起她的下巴。
銀鎏拉絲鑲寶石護甲尖銳鋒利,在她嬌嫩的臉上劃出長長的血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