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門猛地關上。
我們四個驚得齊齊回看,竟是盤旋在門上的一條大黑蛇!
它張大嘴,吐著信子,長尾啪嗒啪嗒地甩著。
目光稍稍往四周延展,只見屋檐下,房梁上,無數條蛇盤旋著,紅的、綠的、白的、黑的……
無一例外,全是三角形的腦袋,每一雙眼睛都幽森森的。
沒有最毒,只有更毒。
少說也有百來十條!
更恐怖的是,房梁上的蛇,還在源源不斷,不斷往外爬!
我忽然意識到:
這是關門殺人的節奏!
青姨從接到我爸電話,知道我媽死了,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出!
院子里的溫度仿佛降了十度。
后媽和傅莞然齊齊打了個冷戰,朝我爸的方向靠近半分。
「剛那只雞呢?」后媽哆哆嗦嗦。
「走了。」我看著它走的。
「為什麼要走?!」后媽的聲音尖了幾分,她轉過身去拉我爸。
我爸石化般站在原地。
兩只眼睛圓鼓鼓望著堂屋墻上,身體抖得像篩糠似的,嘴皮哆哆嗦嗦。
「白術……白術是你什麼人?!」他尖叫著問蠱婆。
后媽順著他的目光:墻上掛著好幾排畫像,最后一張,是我媽!
她的臉色比我爸還難看,雙手朝我爸胸膛猛地一推,抓起傅莞然就往外跑。
「不治了!我們不治了!你放我們走!」
她們只跑了三步,無數毒蛇堵住她們退路,朝她們吐信子。
「晚了!」
破風箱再次響起,蠱婆一聲厲喝。
「白術是我女兒,我們黑苗家的女兒,還沒被人這麼欺負過!」
院子里。
但凡有縫隙的地方,都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。
蝎子、蜘蛛、蟾蜍、壁虎、蜈蚣、螞蟻……不要錢似的往外爬!它們掠過我和蠱婆,以包圍之勢朝那三人爬去。
這可比傅莞然之前的幻覺恐怖多了。
她尖叫,扯頭發,原地跺腳,臉嚇得變形。
我爸和后媽冷靜多了。
兩個人撲通跪下,朝蠱婆拼命磕頭,咚咚咚。
「媽!我錯了!是我負了白術!您放過我!」
「白婆婆,是這個渣男!他騙了你女兒,又騙了我!一切壞事都是他干的!」
他們是真的怕了,額頭撞在地面,鮮血淋漓。
毒蟲嗅到血液的味道,更加興奮,在他們身上爬來爬去,一只只張大嘴,朝他們咬。
三個人跌倒在地,痛得死去活來。
「苗女多情,可天下男子大多無情。
「我們黑苗一族,大婚那日,會給丈夫下同心蠱,一旦男人背信棄義,會被百蟲噬咬而亡。
「你沒有死,只有一種可能,白術在你蠱發之前,掐死了同心蠱的母蠱, 之后, 她的身體會越來越差!
「你們這些人, 都該死!」
蠱婆越說越激動,她的雙手亂舞,恨不得親手掐死我爸。
我爸急中生智。
他忽然指著我:「她叫白芷!是白術的女兒,你的親孫女!她才 19 歲,剛考上大學!我如果死了,就沒有人養她了!」
蠱婆亂舞的手慢了幾分,地上的蟲子也緩了下來。
我爸他們身上已是大包小包, 大黑塊疊著小黑塊,顯然中毒頗深。
「我給你們一條生路。」蠱婆說。
「22 年前,白術為了嫁給你, 從這蟲山蛇海中爬出去, 之后養了大半年。
「你們若能從這里爬出去,我就放過你們!」
……
沒想到,我爸他們真從這里爬出去了!
我很疑惑, 那麼多毒蟲,把他們咬成那樣, 怎麼還能活?更疑惑的是,黑苗大蠱婆的實力和傳說明顯不符!
但我沒好問, 質疑實力這種事,還是不問為好。
蠱婆……不,是外婆,外婆留了我住了兩日。
她問了為什麼給傅莞然下蠱,也問我多年的生活,我如實相告。
兩天后。
她說, 我可以走了, 叫我以后好好生活。
她說, 我母親的本命蠱, 她本可以給我拔出, 可那只蠱可以守護我,還是留著吧!
她說,母親離開時, 其實已經被逐出家門, 我不必守著大山。
她說, 想她的時候, 也可以回來看看。
24
幾天后,我回到成都。
迎接我的是我爸、后媽,以及我妹的死訊。
他們在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,我爸喝了酒,車撞出高速, 三個人當場死亡。
于是, 我繼承了家里所有財產,報考了心儀的華南農大。
順便去派出所改了名字。
去掉「傅」姓,從此叫白芷, 只叫白芷。
25
有一天,我給青姨打電話。
「青姨,我爸他們的死,真的是意外嗎?」
「當然。」
又有一天, 我和外婆聊天。
「外婆,我爸他們的死,真的是意外嗎?」
「你猜。」
(全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