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奶在她的小屋子,哭了一場又一場,陳果就蹲在門口守著,也不說話。
我做了紅燒肉,又燉了羊湯。
阿奶不出來,陳旺給她送進屋。
終究是過過苦日子的,陳花陳果心里再難受,面對著一盆盆大肉,還是放下了心事,吃了不少。
晚上陳花抱著枕頭可憐巴巴的非要跟我睡。
「嫂子,我有點想我阿媽了。」
「嗯。」我也不會勸人。
「她說人啊,要麼先苦后甜,要麼先甜后苦。」
「我們以前那麼苦,以后是不是就甜了。」
「家里有錢了你和我哥,不會不要我們了吧?」
「傻丫頭,凈亂想!!!」
夏蘭蘭上次來,說陳財出去打工以后,慢慢就變了,以前也是個老實的。
「人怎麼還能變呢?」
當然能變。
上輩子,陳花早早的就下海了。
陳果天天跟人打架,那兩年流行古惑仔,他騎著個破摩托收保護費,還嚷嚷著要混出個天地,最后被人追著,車騎到了河里,人沒了,尸體都沒撈。
陳旺出事以后,陳花拿了兩次錢回來。
「誰也別嫌誰,我靠自己本事賺錢!」
她后來過得也不怎麼好,濃妝艷抹的,里衣都破了好幾個洞,還在我這兒裝大方。
后來我說不治了,她還去醫院撒潑打滾。
「那是我哥,我沒說不治,你憑什麼!!!」
治什麼,陳旺在醫院躺一天,陳花就得陪男人睡一天。如果哪天他醒了,知道自己病是這麼治好的,估計也活不長。
「我還眼巴巴盯著你的兩萬塊錢嫁妝呢!怎麼舍得不要你!」
她被我逗樂了,摟著我吧唧一口,「嫂子你真好。」
「臊不臊!」
「好了?好了就回自己屋,外面好冷,我要凍死了!!!」
也不知道陳旺聽了多久的墻角,扒著窗戶翻了進來。
「去看看陳果,我揍了他一頓。」
「大過年的,你做什麼打人!」陳花是極寶貝這個弟弟的,聽說他挨了打,都要哭了。
「他說不念書了,要去打工掙錢。」
「打得好!」如果陳果敢在我面前說這話,看我不打死他。
「那我去看看他。」陳花不難過也不墨跡了,麻溜的從床上下去了。
「天冷,進屋再治!」她跑的快,我扯著嗓子坐在床上喊話。
「知道!」
「早知道小花能治得住他,我就不下那麼狠的手了。」
陳旺拿皮帶抽的。
陳果脾氣也犟,愣是沒發出一點聲音。
「造孽了,下這麼狠的手!陳旺,明兒你出來,我扒你皮!!!」
阿奶中氣十足,聽聲音一點兒也不像哭了半天的。
「打也打了,明兒阿奶真要治我,你可得幫我啊。」
他一個大男人竟然跟我撒起嬌來了。
「放心吧,阿奶就嘴巴講講怎麼舍得治你。」
他見我不心軟,就摟著我的腰,拿毛茸茸的腦袋蹭我,跟大狗一樣。
10
年三十,我和陳旺早早的起來。
一家老小都換上了新衣。
店鋪開門,隔壁的陳大嫂伸著脖子看了許久,「哎喲,這一家老小,穿的真排場!像過年的!!!」
我挑了一副對聯,又抓了一把大白兔塞到她手里,「嫂子,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,別嫌棄。」
她樂開了花,笑嘻嘻的抱著東西回家了,不多時,端了一盆面圓子送來。
這種精細的吃食,我不會做,阿奶牙口不好,倒是喜歡的緊。
臨走前,她還跟我八卦了一下,「聽說了麼?陳財今兒要在家組局,說是要撈個大的。」
「你可看好陳旺咱可不興去的!」
「放心吧嬸兒,家里活多,干不完!」
「好嘛,還是你有福氣,男人長得好,還會做事情。」
陳財要干什麼?
陳財想做莊,撈個大的。怎麼不動腦子想想,賭桌上混的,哪個不比他有經驗,能被他撈?
陳旺站在門口,不知道聽了多久,臉上冷冷的。
瞧見我端著碗,趕緊上前接過來,「這麼冷的天,趕緊進屋,前頭我看著就行。」
燉的肉都在鍋子上煨著呢,晚上吃的菜都洗切好了,也沒事可做。
我坐了下來,拍了拍旁邊的位置。
「你擔心你哥?」
「嗯。」
陳旺眉頭皺緊,咬了咬下嘴唇。
「過完年,我又要走,我擔心他憋著壞水,到時候,我不在家,你應付不過來。」
「不過現在,我不擔心了。」
他后半句話沒說,我大概也懂了。
我們選了個好時間,點了炮仗。
圍著桌子,開開心心的吃了團圓飯。
阿奶給我們包了紅包,一個人五塊錢。也不知道她扣扣搜搜攢了多久。
我們拍一拍跪下來給她磕頭,差點把她弄哭了。
吃完飯,我把柜臺的錢盒子端了出來,我們圍著煤爐數錢。
阿奶越聽眼睛越亮。
一個年下,光賣東西,就賺了五六萬。
「阿奶,好多錢!」陳花高興的在屋里轉圈圈,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數字。
阿奶清了清嗓子,喊她坐好。
「家里能掙這麼多錢,我高興啊。但是有一樣,我得跟你們好好說道說道。」
「這錢,是你們茜茜姐,一點點累出來的,跟你倆沒有關系。還有出去敢亂說,嘴給你撕爛!!!」
「俺奶,你放心!嫂子辛苦掙回來的,俺們一分都不得貪!我以后看著陳果好好念書,等俺們掙了錢,讓你和嫂子享福!」
阿奶笑著捏了捏陳花的臉蛋,「沒白疼你!」
「都是一家人,賺多少,我也沒想瞞。今天給你們數錢,就是想告訴你們,哥哥嫂嫂不差那點學費,你們倆好好讀書!哥哥嫂嫂沒念過幾年書,就想給家里供兩個大學生出來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