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中漸漸出現一些聲音:
「原來,這是個發賣妻子的薄情郎啊。」
「別亂說,沒看見姑娘手里的婚帖嗎?之前兩人只有婚約,如今,她已快成侯府的當家主母啦。」
「別的不說,他自己移情別戀在先,現在又跑來侯府鬧事,居然還想討要人家的月銀,當真無恥!」
「對,無恥下作,卑鄙小人!」
「還血口噴人誣陷侯爺,我就知道,咱們侯爺,絕不可能做出克扣月銀的事來!」
人群逐漸騷動。
不知是誰先動的手。
顧源惱羞成怒,試圖還擊,頓時被群起而攻之。
爛菜葉子、臭雞蛋、搟面杖、石子……
凡是趁手的東西,都被大家狠狠砸在他身上。
喧鬧中,顧源一邊吃痛,一邊大聲嚷嚷:
「云錦,你聽我解釋……蘇茵茵那個賤人,花光了我的錢就跑了……
「我知道錯了……求你原諒我好不好?」
我厭惡地揮揮手,拉著陸為轉身。
「你走吧,我再也不想見到你。」
說罷,便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。
我向來不是擅長與人爭辯的性子,所行之事,但求無愧于心。
既然連群眾都看不下去,爭先恐后為我出氣,那便讓他自食苦果吧。
日后想來,許是當日我走得太決絕,才沒看到顧源眼中熊熊燃燒的妒火。
14
又過了兩個多月,離婚期只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。
我每天忙著試嫁衣、選胭脂、挑首飾,早已忘了那日的小插曲。
直到一日午時,陸為下朝遲遲沒有回家。
我托人去打探才知,有人舉報永昌侯勾結邪人行巫蠱之術,有謀逆之心。
陛下一怒之下,將陸為打入天牢,等待審查。
「不可能!」
我驚得聲音都變了調,手里的翡翠玉釵差點掉在地上。
「小姐別慌,事出蹊蹺,定是有人想暗中陷害咱們侯爺!」
茯苓眼疾手快地接過玉釵,舒了口氣道。
我心跳得厲害,聯想到最近陸為在府中經常失蹤,總覺得哪里不對。
可他是永昌侯啊!
一路輔佐皇帝從登基到坐穩江山,怎麼會被人輕易扳倒?
我心緒煩躁難安,焦灼地在房中踱步,忽聽門外有人稟告:
「小姐,有人求見,說您聽到他的名字一定會見。」
我腳步未停:「他叫什麼?」
「顧源。」
驀地一下,我扶住桌角,另一只手不自覺地握緊成拳。
「讓他進來。」
正堂里,顧源大搖大擺地走進來,眼睛不住地四處打量。
他一只眼睛的烏青還未褪盡,看上去滑稽又格外招打。
「真氣派,難怪你不愿跟我回去。」
「少廢話,說,是不是你陷害的侯爺?」
我克制住想沖上去打他的沖動,咬牙問道。
是我小瞧了顧源。
他竟能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,打探到朝中幫派陣營,還跟陸為的死對頭結成聯盟。
「話說回來,要不是他永昌侯當真行事不軌,又怎會被我發現端倪?」
顧源揚揚得意地看著我:「云錦,承認吧,我才是你的良配。」
「呸!」
我再也忍不住,狠狠啐了他一口,召來侍衛將他趕走。
「你以為自己又能安全多久?過了今日,整個侯府都會被查封!
「祝云錦,別不識抬舉,你今生沒有富貴命,好好跟我回家過日子吧。」
我背過身去,不再做任何回應。
顧源離開沒多久,茯苓慌慌張張地跑進來。
「小姐!剛剛那人,那人才出府門,就被迎面沖來的一輛馬車卷進車底,馬受驚失控,拖著他橫沖直撞了半條街才停下來!」
我霍然抬頭:「他怎麼樣?」
茯苓拍著胸口,上氣不接下氣:
「我不敢看,聽守衛大哥說,腰部以下已經沒法看了……估計活不成了。」
我沉默。
我本想救出陸為后,再找他算賬。
如今這個結局,倒也不算便宜了他。
這是他應得的懲罰。
15
顧源說得沒錯,如若坐以待斃,只怕整個侯府都要遭殃。
我決定找出他口中的那個「邪人」。
陸為曾囑咐我,若日后遇到什麼不可控之事,便拿著玉佩來城東「笑春風」,找一位叫筠娘的人。
我憑借記憶來到目的地,此時尚未入夜,一位老鴇打扮的人見到我,眼睛一亮:
「這位姑娘,可是來爭頭牌?」
我連忙擺手,拿出之前陸為給我的一枚玉佩:「我來找筠娘。」
見到玉佩,老鴇的神色立即變得恭謹,對我欠了欠身,低聲示意:
「請跟我來。」
酒樓很大,老鴇帶著我七拐八拐,路上時不時與我說幾句話。
「這條路,奴家也是第一次走。」
我疑惑:「難道此前從未有人來找過她?」
老鴇搖搖頭,小聲道:
「之前來的都是永昌侯,他出事后,筠娘第一時間換了入口,還讓奴家在酒樓門口守著,果然等來了姑娘。」
終于,老鴇在一處小門外停下,微微躬身:
「姑娘要找之人就在里面,奴家告退。」
她好像很懼怕這里,說完便飛快離開。
我定了定心神,輕輕一叩,吱呀一聲,房門自己打開了。
剛踏進去,我就打了個哆嗦。
長安早已入春,冰雪消融,想不到一門之隔,竟如此陰冷潮濕。
走過一條狹長的甬道,遠處總算透出一絲綠色的亮光。
我深吸一口氣,忽略滿身的不安與恐懼,繼續大步向前走去。
越走越陰冷,我穿得不多,忍不住抱緊雙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