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發現自己沒辦法接受沒有你的生活。這幾年,看著空蕩蕩的房間,總是整夜的失眠,情緒難以疏解時,就只能用煙酒來緩解。」
賀彥很少會一口氣說這麼多話。
他哽咽著,輕聲問我。
「我活不久了,你回來陪陪小瑾,陪陪我,好嗎?」
說著,他連忙將另外幾張紙遞了過來。
「這是我的遺囑,在我死后,所有財產都會留給你……」
我在畫紙上落下最后一筆,抬頭看他。
「賀先生,我是不會留在這里的,你賬戶里那一連串的零對我而言不過是幾個數字。」
賀彥緊緊盯著我的表情反應。
他眼里掠過一抹失望。
「所以……你還打算再一次拋下兒子嗎?」
「你知道他這幾年為了見到你,有多努力嗎?」
我忍不住笑了。
「努力做什麼?努力把好不容易回到原本世界的我拐回來,去彌補他曾經嫌棄的母愛嗎?」
「賀懷瑾真的很像你,父子倆一樣的自私。」
10
賀彥離開時腳步有些踉蹌。
陽光籠著他瘦削的身形,門前的榕樹剛巧為他前路遮下一片陰影。
背影落寞。
我隔著玻璃窗看他,忽然想起第一次見賀彥時。
那時裴淑剛與他分手。
暴雨夜,他遣退了司機和保鏢,蹲在路邊為一窩小流浪貓撐傘。
挺傻的行為。
但他屈膝蹲著,撐了把巨大的黑傘,偏又將背脊挺的筆直,有種驕傲又落寞的反差感。
雨幕被傘面擋下,順著邊沿滴落,模糊了賀彥好看的輪廓。
他輕輕順著小貓的毛,「你們也被人拋棄了?」
他用衣擺將小貓兜起,準備上車時,轉身見了我。
于是,他將那把勞斯萊斯的黑傘扔給了我。
「別感冒了。」
那會,我就在想。
這個攻略對象,似乎還挺有意思的。
后來,我努力地闖進賀彥的生活,拼盡全力想要安撫那顆被裴淑傷得千瘡百孔的心。
而賀彥也的確娶了我。
結婚那晚,在賀彥喝醉了親我時,我輕輕扯著他的衣角。
「賀彥……我是誰?」
他笑著解開婚紗身后的系繩,低頭吻我,「思瑤。」
「慕思瑤。」
那晚搖擺的月色,像極了今天穿透樹葉間隙的斑駁陽光。
可是,夜里我醒來不見賀彥。
起床去找他,卻見他在花園里抽著煙,對著手機另一邊的人,輕聲哀求。
「裴淑,我還是放不下。」
「只要你一句話,我就離婚,好不好?」
我不知道裴淑在電話里說了什麼。
但我知道,她拒絕了他。
那天,賀彥在院里看了一夜的月亮,我在房間里失眠了一夜。
我不再對這段婚姻抱有幻想。
我只想完成系統任務,然后回家。
可是,不論我怎樣對賀彥好,都無法打動他,攻略也始終未顯示成功。
直到后來,賀懷瑾出生那天,系統才通知我任務已完成。
我可以回家了。
可是,看著懷中與我血脈相連的孩子,我知道不該被牽絆住,但連眼睛都未睜開的他卻奇跡般握住我手的那一刻。
我還是心軟了。
為了我的孩子,我選擇了留下。
可我從未想過。
胯下生出的血肉,有一天會成為刺向我的尖刀。
11
我在院里做吊墜的設計方案時,瞥見門外站了個男孩。
賀懷瑾也不進來,就這麼安靜地站在門外看我,眼神有點怯,更多的是刻意的討好。
見我抬頭,他小心翼翼從欄桿縫隙里遞來一個保溫桶,「媽媽,我給你煮的雞湯,你嘗嘗吧……」
他用力探著手臂,手腕處貼了兩個彩色的創可貼。
見我看過去,他把手往回縮了縮,「沒事……就是煮雞湯時燙到了。」
他仰著臉看我,「一點小傷,只要雞湯媽媽喜歡喝就值了。」
見我沒說話,他又抽回手來,擰開了保溫桶。
雞湯的香氣順著風飄來。
我繼續畫圖,頭也不抬道,「煮個泡面也能燙到?」
賀懷瑾的笑僵在臉上。
到底是小孩子,再怎麼比同齡人早熟,被當面拆穿也有些繃不住,他咬咬唇,語氣委屈,「我不會煮雞湯……」
「但我也不想讓保姆去煮,就算是方便面調料包,也是我親手煮的。」
他似乎越說越委屈。
「你都不關心我手臂的燙傷嗎?」
「我以為……你回來以后會發現自己對我的虧欠,會加倍彌補我的,可你呢?你一直無視我,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,我已經不是你的孩子了……」
賀懷瑾紅著眼,看得出在竭力克制,可肩膀還是輕輕顫著,
「我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,你憑什麼不認我?」
說著,他用力拉開鐵門,闖進了院子里。
扯起我的繪畫本一張張翻著,「你每天不是畫那些設計圖就是在本子上畫那個小女孩,還有——」
他抄起桌上的手機,按亮,一臉嫉妒地盯著屏幕,
「就連屏保都是你們一家三口的照片,你有沒有想過我和爸爸?」
「你知道爸爸每天治病有多痛苦嗎?」
我安靜地看著他。
「說完了?」
「你爸生病是我造成的嗎?五年前,我和賀彥簽了離婚協議,也放棄了你的撫養權。」
「那時,你為了討好裴淑做你的新媽媽,還寫了一份斷絕關系的書信給我。
」
聽我提起往事,賀懷瑾臉色漲得通紅,他梗著脖子反駁,
「那……那是當時年紀小,胡亂寫的,沒有法律效應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