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我將那頁被他扯皺的畫紙緩緩撫平,平靜地告訴他,
「但是,在我這里,那份協議生效了。」
「你拿著網上找的協議找我斷絕關系,說羨慕別的孩子沒有媽媽,就連生日愿望也許愿希望自己沒媽媽。」
「或許五年過去,那些話你自己都忘了」,我將皺巴的畫紙遞到他面前,「但那些話所帶來的影響,永遠都在。」
我撿起被他扔在地上的女兒畫像,小心翼翼地收好,盯著畫紙上女兒的笑容,我也忍不住跟著笑了笑。
也不知道那父女倆在家里怎麼樣。
有沒有按時吃飯,小饞貓有沒有偷偷吃糖。
有沒有想我。
抬頭。
卻見賀懷瑾正雙眼紅紅地盯著我,沒什麼表情,眼淚卻大顆大顆地往下掉。
單薄的背脊挺的筆直,咬著唇,一聲不吭地哭。
其實,這孩子很像賀彥。
智商高,但感情上一塌糊涂,因為過于自私和自我。
他哭了好一會,見我是真的沒有理他的意思,終于慢吞吞地挪步往外走。
沒走兩步,又退回來,默默撿起了地上的保溫飯盒,捧在懷里,蹣跚著出了院門。
12
下午看書時,我忽然接到一通陌生電話。
耳邊響起低沉蒼老的聲音。
有些耳熟。
「夫人,您終于回來了。」
這句極度不接地氣的「夫人」,讓我成功想起了對方的身份。
賀彥的管家,姓陳。
「其實,您與賀總的事輪不到我來插手,但我實在不忍看賀總再折磨自己了,您能來醫院看看他嗎?」
「不能。」
「賀總現在拒絕治療,還不顧醫囑每天喝酒,喝醉了就念著您的名字,眼見著身子垮了下去,有時好不容易睡了,眼角也有淚痕,說句實話,就連我這個老家伙看著都心疼……」
他在賀家幾十年,也算是看著賀彥長大的,說到這里也有些哽咽。
「您過去也喊我一聲陳叔,就當陳叔求您了,去看看賀總,行嗎?」
我翻動著手里的書頁,拒絕的話還沒出口,便聽見那邊響起賀彥的聲音,「陳叔,你在給她打電話?」
他啞著嗓子吼道,「誰讓你給她打電話的?」
幾秒后。
電話那端安靜下來。
賀彥的聲音跟著響起,微啞,虛浮,像是海上漂浮的泡沫,一戳就破。
「抱歉。」
「陳叔是心疼我,所以才擅自聯系了你。」
他頓了頓,又試探性地問我,
「我知道你現在很討厭我們,但過幾天……是小瑾的生日,你能陪他一起過嗎?」
似是怕我拒絕,他連忙補充道,
「你離開的這五年,他每一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希望媽媽能陪他過生日。」
「他做夢都盼著你回來。」
他聲音放輕了些,「我也是。」
此時院里微風襲來,我將手里的書扣在膝上,揉了揉脹痛的眉心。
話音順著風飄走,尾音淡漠。
「賀先生,你和你的兒子如何都與我無關,我不會去見你們。」
「也希望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。」
「我很忙,忙著回家見我的老公和女兒。」
我掛斷電話,也截斷了對面的嘆息聲。
又順手拔掉電話卡,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里。
視線落在手機的日歷上。
距離設計大賽開始,還有兩個月了。
13
我在路邊遇見了一只流浪貓。
和我女兒養的花花很像。
是只小奶牛貓。
小貓也不怕人,我給它喂食時,它就走過來親昵地蹭我的手。
甚至躺在我腳邊打滾。
我卻忽然愣住。
視線落在它腹部那一塊愛心形狀的黑色毛發上。
女兒養的花花,在同樣的位置,有著同樣大小形狀的雜毛。
我愣了很久,然后試探性地叫它,「花花?」
「喵~」
它輕聲叫了叫,又用毛絨絨的小腦袋來蹭我。
可實際上。
花花在家里很高冷。
從不理我,心情不好還揍我。
我蹲在路邊看了它好久。
如果沒有被莫名其妙帶回這里,這個時間我應該在家里輔導女兒做作業。
雖然,有時也會被她蠢得頭疼。
但她跑過來抱抱我,小聲說「媽媽別生氣,我馬上背下來」,我就又心軟了。
我丈夫姓沈,名紀白。
他是位溫文爾雅的大學教授,紳士,風趣,總是能在我和女兒鬧小矛盾時,用他的方式輕松破冰。
我們很相愛。
曾經有次家里起火,我踉蹌地忙著去抱女兒,而他用打濕了的被子將我與女兒死死裹住,護著我們下樓。
自己背部卻被燒傷。
沈紀白從未說過愛我。
但幾年婚姻,他用行動做了最有力的證明。
14
我把小流浪貓帶回了家。
給它取名花花。
它很黏我,總是貼在我身邊撒嬌。
而我在不忙著畫圖時,幾乎就圍著它轉,將那份對家里的思念,盡數寄托在了這個小家伙身上。
周末。
我在院里陪花花玩球時,門外來了人。
父子二人穿著相同款式的襯衣,安靜地站在門外看我。
最后,是賀彥按了門鈴。
隔著鐵制的圍欄,賀彥抿了抿唇,聲音很輕,「抱歉,小瑾還是想和你一起過生日。」
「你如果介意的話,我們就在門外,不進去,好嗎?」
一旁,賀懷瑾也在一臉期待的看著我。
我沒說話,低頭逗弄著花花。
父子倆立馬拿出生日蛋糕,也不再講究,裝著蛋糕的禮盒直接放在了門外的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