賀懷瑾開心的戴上生日帽。
一根根數著插上蠟燭。
「媽媽,」他雙手攀著欄桿,小心翼翼地問我,「你能和我說聲生日快樂嗎?」
我沉默很久。
在他一點點黯淡的目光中,我低聲說道,「生日快樂。」
我沒有看向門外,「吹完蠟燭就走吧。」
我怕自己會心軟。
再怎麼沒有感情,也畢竟是自己生下的骨肉。
而且。
賀懷瑾這點和賀彥很像。
他很擅長扮可憐,更懂得如何利用別人的心軟,以達成自己的目的。
鐵門外。
賀彥將蠟燭依次點燃,而賀懷瑾看了看賀彥,又望了望我,雙手合十,虔誠許愿。
「希望爸爸媽媽可以重歸于好,我們一家三口可以永遠在一起。」
我忍不住皺眉。
不過,剛巧有陣風吹來,在他許愿的下一秒,熄滅了原本旺盛燃燒的蠟燭。
與此同時。
好一陣子沒動靜的系統在我腦海中嗤笑道,「小白眼狼,還想一家三口其樂融融?」
門外,賀懷瑾怔怔盯著被熄滅的蠟燭。
表情極為復雜。
沉默了好一會,他忽然從賀彥手里搶過打火機,發瘋似的拼命點燃蠟燭。
被燙了兩次,他卻都咬牙忍下,眼眶有點紅,但忍著沒有哭。
蠟燭再次被點燃。
他對著搖曳的燭光,偏執地再次許下愿望——
「我們一家三口要永遠在一起。」
「我要她只做我一個人的媽媽,只給我做飯吃,只接我放學,只輔導我學習。」
賀懷瑾咬著牙哽咽,「她只能照顧我和爸爸。」
話音剛落。
我懷里的花花忽然躥了出去。
它敏捷地穿過圍欄,飛撲到了蛋糕邊緣,將蛋糕打翻,黏膩的奶油沾了它一身,卻也再次熄滅了燭火。
賀懷瑾的愿望再一次被打斷。
他忽然變了臉色,扔了打火機,撲過去想要掐住花花的脖子。
可他的速度比花花慢了太多。
沒抓到不說,還被花花在手背上抓出幾道血痕。
一旁,賀彥心疼地攥住他手腕查看,「出血了,要抓緊去打狂犬疫苗。」
賀懷瑾卻用力抽出手腕,他艱難地推開鐵門,小步跑到我面前,將受傷了的手遞到我面前,語氣委屈,「媽媽,你的貓抓傷了我。」
「好疼啊……」
而我卻繞過他,抱起了地上的小貓。
「怎麼弄的滿身都是蛋糕?」
「又要洗澡了。」
轉身回屋時,賀彥忍不住叫住我,「思瑤,你……就真的這麼狠心嗎?」
「你知道他有多期待這個生日嗎,哪怕隔著鐵門和你分享一塊蛋糕,他都會很開心。」
我腳步不停。
如果是五年前的我,也許還會心軟,然后被這對父子用情感的枷鎖桎梏。
可當我真正被愛過,才明白,真正的愛從不是無限度的索取。
我抱著花花走到門口。
身后忽然響起賀懷瑾的喊聲,「我對你而言,還沒有一只畜生重要嗎?」
「媽媽,你為什麼會這麼狠心?」
「你知道沒有媽媽的這幾年,我是怎麼過來的嗎?」
我轉身,面無表情地看著他。
「怎麼過的?被幾位保姆伺候著,被眾星捧月著,孤獨且自我地度過?」
「賀懷瑾,」時隔幾年,我再次念出這個曾經連夜查古籍翻字典所取的名字,我冷眼望著他。
「你需要的從來不是媽媽。」
「而是一個全年無休,盡心照顧你,留意你每一處情緒,事無巨細地為你奉獻所有的免費保姆。」
我看了眼在他身后,臉色同樣難看的賀彥。
「甚至,你爸病重快死了,你的生日愿望除了讓我怎麼照顧你外,都沒有留一句給他,希望他盡快康復。」
院里,晚風乍起。
吹亂了賀懷瑾略長的頭發,也吹垮了那副單薄的肩膀。
我抱著花花折身回屋。
小家伙乖乖窩在我懷里,還用小舌頭舔了舔我掌心。
似乎是在安慰我。
15
入秋了。
天氣卻仍悶熱。
自從生日之后,賀懷瑾已經三天沒有過來了。
倒是賀彥每天都會來。
他也不進門,就站在院門外看著我,有時撐不住了,會有保鏢推來輪椅。
他就這麼坐在輪椅上望著我。
目光復雜地望著我。
可我如常做著自己的事,從未分給他半點目光。
我從不認為遲來的深情算是深情。
真正的愛,也從不需要用分開時的痛楚來辨別。
我和賀彥幾年婚姻。
從未感受過他的溫柔與尊重。
他娶了我,卻不愛我,給了我賀夫人的名分,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我的照顧。
他有胃病,幾年來卻連胃疼時該吃什麼藥都不清楚。
他吃什麼會過敏,哪件西裝應該搭配哪條領帶,心煩時怎樣會讓他很快心情變好……
那麼多微小的細節,我都記得一清二楚。
可這些在過去的賀彥眼中,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樁樁件件累計起來,都不抵大洋彼岸的裴淑咳嗽一聲重要。
時至今日。
我還記得賀彥結婚那晚,對著電話那端輕聲祈求的模樣。
記得他在醉酒的夜里,將我按在床邊強吻,扯開我衣服,一邊試圖撩撥我的身體,一邊輕聲念著裴淑名字的惡心行徑。
也記得他一夜未歸后,在我問他為何住在裴淑家里時,他斥責我靠他養著的輕蔑目光。
那樣的一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