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昱白把一杯溫好的開水放到了我面前,瞥見我的手又開始不規矩地撓沙發,他皺了皺眉:「漫漫,別弄沙發。」
我悻悻地收回了手。
當年裝修時,爹本著有錢使在刀刃上的想法,柜子和電器買的都是最好的,沙發卻選了個假皮和海綿做的,本以為能湊合用個七八年,沒想到我才念三年級,它就癟了下去,表皮也開始破損。
我這人吧,從小手就閑不住。
看電視的時候,總會下意識地去摳那些爛掉的沙發皮和里面的海綿……被折磨了這麼多年,這個老沙發早已是破破爛爛,慘不忍睹。
原本早就可以換掉它的,可爹念舊,一直沒舍得。
我的手從沙發破洞移到了自個兒的衣角上,算了,還是讓它再多活上幾年吧。
夜色漸濃。
我看電視看得入了迷,程昱白已經收拾完了廚房,但他歇都不歇一下,就又開始忙東忙西。攤上我這麼一個懶蛋,他又勤快,一向是沒有閑下來的時候。
沒過一會兒,他開始喊我:「漫漫,過來洗臉。」
電視里西游記正演到精彩處,我怎麼肯離開,不住地說「看完就來看完就來」。
程昱白早料到我不會乖乖聽話,索性直接拿著洗臉帕過來了。
他折了折帕子:「臉轉過來。」
我配合地揚起臉,眼睛卻還望著電視機的方向,里面八戒和唐僧剛喝完子母河的水,肚子疼得死去活來,我卻看得津津有味。
然而下一秒,電燈閃了閃,四周頓時陷入一片漆黑。
怎麼停電了啊!
我哀號一聲,悲憤地倒在了沙發上。
程昱白從柜子里摸索出蠟燭,點上,屋里燃起黃澄澄的光。
他嘴角微勾:「……現在肯跟我去刷牙洗腳了嗎?」
我沮喪地點了點頭,任憑他給我穿上拖鞋,然后舉著蠟燭拉我進了衛生間。
等收拾完,已經是半個小時后。
我蹺著二郎腿躺在床上,出神地望著天花板,昏黃的燭光閃映,我忽然就想起,自己今天還沒寫日記。
翻了個身從床上爬起,我奔到書桌前,飛快地在日記本上寫下了一行大字。
剛寫完,程昱白就進來了。
我合上日記本,不客氣地往他背上爬去,程昱白低下身體,穩穩地接住。我趴在他肩膀上,一只手摸著他的耳朵,心里總算覺得舒服了。
非要人搖著晃著才睡得著覺,這從小養成的臭毛病,估計是改不了。
屋子里靜悄悄的。
過了好久,我打了個哈欠,歪著頭憂心忡忡道:「程昱白,你不要和別人談戀愛,也不要和別人結婚,好不好?」
他結婚,卻要剝奪我的東西。
這真是太可怕了。
程昱白有點意外,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這樣說,他有點高興,又有點無奈:「漫漫,我從沒有想過要和別的人戀愛結婚。」
是哦。
我恍然。
程昱白的確沒說過要和別人談戀愛結婚,是我把人家給他的情書拿了回來,還勸說讓他不要有心理負擔。
這可真是!
差一點就自己把自己給剝奪了!
思及此處,我不由得狠狠地松了一口氣。
幸好程昱白有心理負擔,沒答應別人的告白,不然我的冰激凌,就真的保不住了。
9
自從被程昱白「點醒」后,我再也沒有幫那些漂亮姐姐轉交過情書。
沒辦法,我能被剝奪的東西實在太多了,單是沒有現成的飯吃,就足以讓我低下高傲的頭顱。
日子一天一天地過。
五年級上冊的期末考試,我得了全班第一,這是我數學第一次考滿分,爹看到通知書后高興得不得了,當場許了我一個愿望,說我要什麼他都給。
我想了想,看著爹道:「爹,你陪陪我吧,你做生意老是不著家,我想你了。」
聽完這話,爹眼睛一紅,差點哭出來。
「好。」
他把我摟進懷里,「都聽我閨女的,這幾天爹哪都不去,就在家里陪著你。」
爹說到做到。
接下來的幾天他真的沒再出去,就留在家里陪我。
他給我做鹵豬蹄,和我一起坐在破破爛爛的老沙發上看西游記,看完電視,他會帶著我去中學校門口,等程昱白下晚自習,順便買一點路邊攤的炸串給我吃。
爹是偷偷買的,我便也偷偷地吃。
程昱白不喜歡我們吃這些,他總覺得路邊的東西沒有自己弄得營養干凈。
可架不住聞著香啊!
我和爹實在是沒忍住,一而再,再而三地背著他在外面偷吃了好幾次。
每回偷吃完,我們還會互相檢查對方嘴角有沒有沾到的辣椒粉,身上有沒有濺到的油點,以免被程昱白發現。
但或許是得到了就不珍惜,連吃幾天炸串后,它忽然對我失去了吸引力,變得油膩反胃起來。
在爹又一次提出要給我買炸串后,我興致缺缺地拒絕了他。
——想吃程昱白做的清蒸鱸魚了。
回家的路上我隨口一說,第二天,這道菜就被端上了桌。
程昱白周末那半天假,全拿來給我做飯了。
飯桌上,我和爹捧著飯碗吃得心滿意足,程昱白卻不動筷子。
他是個狗鼻子,吃不慣河鮮,總覺得聞著有股土腥味,但見我們吃得開懷,他心情也頗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