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家長來學校鬧過好幾次了,仍舊是不改。
沒辦法,食堂老板是校長的親弟弟,即便是再難吃,也不會被換掉,只是學校的潲水桶每天都是滿滿當當,真的好浪費。
可程昱白說了,造成浪費的不是不吃飯的我們,而是把好好的食材做得難以下咽的那些人。
我深以為然。
關琦交作業去了,我坐在座位上,拿著小酥肉有一下沒一下地嚼著。
等她回來,我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:「你舅辭職幾個月了,廚藝不會下降吧?不會等我們考過去了,他卻把飯做得很難吃吧?」
「不會。」關琦回答得很篤定,「他天天在家做飯呢,而且我未來小舅媽是一中老師,沖這一點,他就不能夠!」
聽完這話,我把心放回了肚子里。
等考上了一中,有關琦的舅舅給我做飯,有程昱白幫我排隊打飯,還有關琦陪我吃飯,這小日子過得,簡直不要太幸福。
想到這里,我努力學習的動力又上一個階級,索性拿出了昨天新買的練習題。
關琦面露驚恐:「不是吧你?」
翻開書皮,我表情冷酷:「別吵,我在思考。」
12
五月一號勞動節,我和程昱白都放了三天假。
假期第一天,早上吃飯的時候,程昱白忽然看著我說道:「漫漫,你好像長高了。」
「啊?」
稀飯燙嘴,我正端著吹氣,聞言抬起頭看了他一眼,驚喜道,「……真的?我真長高了?」
沒心思吹稀飯了。
在我的催促下,程昱白找出卷尺,當即給我量了一次身高。
他看了一眼刻度:「一米五一……點六。」
「四舍五入都一米五二了。」
我恍然大悟,「難怪最近老覺得褲子短一截,原來我長高了這麼多。
」
程昱白摸了摸我的頭:「下午帶你去買新衣服。」
什麼?我又可以買新衣服了?
我歡呼一聲:「好欸!」
時間就這麼從短了一截的褲腳邊溜走,一晃就到了六月。
考試如期而至。
第一場考語文,寫名字的時候,我小小地緊張了一下,但很快,我就發現題其實并不是很難,至少比程昱白給我出的要簡單。
我信心大增,情緒慢慢平靜下來,落筆也越來越流暢。
一直到下午,都沒有再緊張過。
英語考試結束后,我合上筆蓋,背好水杯,淡定地走出了考場。
爹早就在校門外等著了。
看見我后,他接過我的水杯,絕口不提考試的事,而是不住地問我想吃什麼想玩什麼,生怕我有壓力。
我蹦蹦跳跳地跟著他回了家,心情好得不得了。
接下來的時間里,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,那就是等待。
終于,在家里躺了大半個月后,小升初的成績出來了。爹和程昱白陪我去了學校,我的預感沒錯,一中的錄取名單上果然有我的名字。
可我是去了一中了,關琦卻去了二中。
雖然是最后一年才成為的同桌,但毫無疑問,我們是最合拍的飯搭子。
我唉聲嘆氣,滿心不舍。
她倒是很淡定,還有心情安慰我:「又不是見不到了,干嘛這麼沮喪?」
我噘起嘴:「沒了飯搭子,感覺吃飯都不香了。」
關琦若有所思:「這倒也是,去了二中,我倒是有爺爺奶奶做飯搭子,你還單著呢……要不你去找我舅舅和未來小舅媽一起吃飯吧?我打聲招呼,肯定能成!」
「您可千萬別!」
我腦門兒一涼,趕緊婉拒了,「和學校老師一起吃飯,我怕是連菜都不敢夾。
」
關琦還要再說些什麼,卻被門外的聲音打斷。
「漫漫!」
原來是程昱白見我還沒出去,忍不住過來喊了一聲。
我連聲應和著:「來了來了,馬上!」
轉臉看見關琦眼睛亮亮的,語氣感慨:「以前你老說你哥長得好看,沒想到居然是真的。」
我:?
合著以前她都當我是在吹牛啊?
關琦拿手肘推了推我,自以為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:「你哥不是在一中嗎?你可以和他一起吃飯啊!」
程昱白已經在往教室里走了。
我干巴巴地笑了一聲:「你說得對,我也確實挺想和他一起吃飯的。」
才怪。
話音剛落,程昱白就走到了跟前,簡簡單單的白短袖黑褲子,卻襯得他身高腿長,在人群中顯得分外惹眼。
「漫漫。」
他拉起了我的手,語氣是十足的溫柔,「時間不早了,咱們得回家了。」
程昱白這個人,千壞萬壞,只有一點好——
出門在外,非常給我面子,就算我確實做錯了什麼事,也是關起門來算賬,絕不會讓別人看了笑話。
關于這一點,我很受用。
戀戀不舍地和關琦說了再見,爹帶著我和程昱白離開了學校。
走出校門時,我并沒有意識到這是自己最后一次來到這里。等有空的時候再回來吧,和關琦一起——我這樣想,可是我再也沒有回來,也再沒有見到過關琦。
恩縣不斷地在變大,我和關琦都沒有預料到,那天同彼此說的再見,竟是我們之間的最后一面。
也是在那一天,我美好的童年悄然結束,溫柔地告別了我。在我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,時間她輕柔、不容拒絕地將我推到了人生的下一個路口。
背著書包站在一中門口,望著高高的梧桐樹,我沒來由地惆悵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