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塊典雅大方的男士手表靜靜地躺在里面。
程昱白眉目間驚訝一瞬,下一秒,他蓋好盒子,神色堅定地推拒了:「……爹,這太貴重了,我不能要。」
「這孩子,專門買給你的!哪能說不要?」
假裝責備地看了他一眼,爹拿起盒子,取出了里面的手表,仔細地替程昱白戴上了。
戴好后,爹左瞧右瞧,滿意得直點頭:「我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嘛……小程戴這表,真是好看!」
程昱白有一雙很漂亮的手。
皮膚白皙,手指修長,手背淡色青筋微鼓,一路往上骨節分明,尖端開始透出淡淡的粉。
以前每回長新牙時,我的齒根總會莫名發癢,還會流清涎,經過多次試驗,我們發現解決這個問題最有效的方法,就是程昱白把手清洗干凈后,來幫我摸牙。
因為老是會被我不小心咬到,他的指根處總會留下許多齒痕,其中食指負傷最多,虎口其次。
現在想想,真是辛苦。
我湊近了腦袋,欣賞半天后,點了點頭表示贊同:「確實好看!」
爹「嘿嘿」一笑:「就知道你會喜歡!」
他把手伸進褲兜,又拿出了一個稍小的盒子,里面是一塊女士手表,很顯然,同程昱白的那塊是一對兒。
爹的神色很是得意,沾沾自喜道:「好閨女,爹咋能忘了你,給,這是你的!」
我迫不及待地戴上試了試。
女孩子戴的手表要更為小巧精致些,只是在我手上松松垮垮的,表盤老是滑,但這并不妨礙我對它的熱情。
「好不好看好不好看?」
把自己的肉手同程昱白的美手放在一起,我一個勁兒地問著他。
不難看出,我興致高昂。
程昱白也不掃興,輕輕點頭,認真地說了句「好看」。
我更高興了。
過了會兒癮后,爹又哄著我把表收起來了,他說我現在還小,手腕兒那的骨頭還沒長好,戴著累不說,還不好調表帶,等長大一些再開始戴它。
我認同了這個說法,乖乖地看著爹把它收起來。
「手表一定得買好牌子,一塊好手表,可以戴很久都不會壞。」
合上蓋子,爹懷念似的感慨道,「當年我和你娘結婚,那時候流行三大件,縫紉機、手表,還有收音機,這些東西可不好買!就說這手表吧,你爹我翻山越嶺地幫人家背了半年多的鹽,才換來一張手表票,等攢夠了錢,我是馬不停蹄地跑去了城里供銷社,買了塊手表送給你娘——這就是我和你娘的定情信物了。」
我都背得下他要說的話了,從小到大,爹最喜歡和我講他和娘以前的事。
五九年鬧饑荒,爹跟著家人跋山涉水找活路,沒想到逃難的路上鬧起了傳染病,他也出現了感染的跡象,燒得說起了胡話。
其實當時爹只是得了重感冒而已,但他爹娘還是狠心地把他扔在路邊,帶著小兒子走了。
被選擇被偏愛的那個人,從來就不是他。
熬過去后,爹在谷草堆里醒了過來,月明星稀的夜里,爹娘和弟弟消失不見,口袋里的干糧也被拿走,他心里什麼都明白了。
咬著牙站了起來,爹在黑暗中摸索著,往離得最近的村子走去。
孤零零地走到平安嶺,爹又累又餓,眼睛一黑,倒在了一戶人家門口。等他徹底清醒,已經是第二天,剛睜開雙眼,就看見兩只黑葡萄似的眼珠正滴溜溜地看著他。
「你爺爺奶奶心好,將我留下了。」
從那天起,爹開始跟著爺爺奶奶姓路,他舉起手,粗略地比了比,「那時候你娘才兩歲多點兒,我卻已經快十三了,她坐在門檻上,小小的一個人,還沒我大腿高。」
后來就是爺爺奶奶相繼去世,爹含辛茹苦地把娘給拉扯到十八歲,成了遠近聞名的光棍兒。
原本兩人是有婚約的,可爹覺得自己配不上娘,只說讓她另找,娘死活不干,他逃她追了好幾年后,終于,在娘二十一歲那年,兩人扯了證結了婚。
那時候村里同爹一般大的,孩子都已經念初中了,我卻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蹦跶。
爹和娘也不急,反正該來的遲早會來。
果不其然,三年后,我出生了。
「我和你娘都想要個閨女,后來你出生了,發現真是個閨女,心里別提多高興了!尤其是你娘,天天抱著你不丟手,怎麼也愛不夠。
「爹這輩子,就活你們娘兒倆。」
爹摸了摸我的臉,慈愛道,「至于別的,什麼都不重要。」
「……爹。」我溫情脈脈地看著他,「你好肉麻。」
感人催淚的氣氛剎那間散去,爹一哽,看著我沒好氣道:「就不能配合配合你爹?」
「配合,配合!」
我笑嘻嘻地湊了過去,同他打商量,「不過在配合之前,咱們先把蛋糕吃了,成不?」
爹嘆了口氣,轉身從冰箱里拿出了生日蛋糕。
蛋糕不大,配色卻是十足的花里胡哨,當時店里滿屋子壽桃款式,我一眼就看中了這個嵌玫瑰花的。
剛插好蠟燭,我就開始催促程昱白許愿。
程昱白閉上眼睛,幾秒鐘后,他取下蠟燭,開始動手切蛋糕。
我:「這就完了?」
程昱白「嗯」了一聲,言簡意賅:「我的心愿比較簡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