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昱白需要錢,很需要很需要。
所以在宋清遠提出要不要一起創業的時候,他幾乎是立刻就點了頭。
很多機會「前無古人后無來者」,唯有「變」是永恒的,就像這一次的改革,也是一場「變」。宋清遠有資源也有能力,選擇他做合作伙伴,是目前擺在眼前的最優選擇。
程昱白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,才會突破自己強得可怕的邊界感,帶著他回了我們的家。
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宋清遠時的場景。
他大大咧咧地坐在老沙發上,看著門口背著書包一臉震驚的我,神態自然地招了招手:「喲,妹妹回來啦?」
那時候的他像個二流子。
聽見說話聲的程昱白從廚房里出來,沖傻愣愣站在那里的我,言簡意賅地解釋了句「不是壞人」,就又進去了。
不是壞人就行。
我放下書包,拿過小板凳坐在茶幾前,一邊寫作業一邊偷瞄他。
或許是我的目光太明顯,第三次偷看的時候,宋清遠直接坐在了我的對面,笑嘻嘻地看著我:「干嘛偷看我?」
「誰偷看你了!」我目不斜視,坐得板正,「我做作業呢。」
一只手從對面伸過來,自來熟地戳了戳我的草稿本:「……咱們認識一下唄,你叫什麼名字呀?」
夾著聲音說話的宋清遠跟只狼外婆似的。
我看了他一眼,把練習冊翻到了扉頁,而后推過去給他看:「我叫路漫漫,你呢?你是誰?」
宋清遠仍舊夾著嗓子說話,他似乎堅信這會讓他更有親和力,顯得他和我一樣年輕:「……我叫宋清遠,是你哥哥的朋友。」
「朋友?」我忍不住嘟囔了一句,「程昱白竟然會有朋友。
」
宋清遠挑了挑眉,饒有興致道:「嗯?你哥怎麼就不能有朋友了?」
「他這個人孤僻驕傲,話少記仇就算了,還動不動就愛甩臉子,不理人。」我撇了撇嘴,「除了我,他這臭脾氣,誰受得了?」
「這樣啊。」
宋清遠摸了摸下巴,「那他真是太壞了。」
可聽見他這麼說,我心里又不樂意了,別別扭扭地說道:「你別這樣說他。」
畢竟比起他的好,這點壞可以說是微不足道。
宋清遠明悟似的點點頭:「明白了,只許你說他的不好,別人不行,對不對?」
想了一下,這樣說好像也沒錯。
于是我點了點頭。
宋清遠托著腮,很真誠地看我,帶著點感嘆似的意味:「……有妹妹真好,要是我也有個像你一樣知道心疼人的妹妹就好了。」
我有點臉熱,矜持地看了他一眼,含蓄道:「還行吧,我也沒有你說得那麼好啦。」
要不說他會溝通呢。
三言兩語,就消除了剛認識時的陌生感。
等程昱白做好飯從廚房里出來,我和宋清遠已經是可以頭挨著頭說悄悄話的好朋友了,他和程昱白完全是兩種性格,風趣幽默,幾句話就能逗笑我。
連日來的低落心情,終于晴朗很多。
正聊得開心,飯廳那卻忽然傳來「砰」的一聲,不輕不重,剛好讓我止住話頭,不由得朝發出聲響的地方望去。
目光所及,程昱白正把手上的菜放上餐桌,輕飄飄地掃了這邊一眼后,他惜字如金道:「吃飯。」
語氣淡淡,說完就又進去了。
我轉過頭來,輕哼一聲:「看吧,又不高興了。」
宋清遠摸了摸我的頭,沖我比了個鬼臉后咋咋呼呼地起身,往廚房去了:「……吃飯吃飯吃飯,廚師長辛苦了,您歇著啊,我來盛飯來!」
程昱白也不客氣,把剩下的活計都扔給了他,然后視線朝我這邊瞥來,不等他開口,我就自覺地往衛生間走去。
等洗完手出來,他和宋清遠已經坐著等我了。
過去坐下,捧起飯碗扒了幾口飯后,我后知后覺地抬頭,驚覺圓桌上除了自己,另外兩個人還遲遲沒動筷子。
宋清遠臉上的神情和善又期待,程昱白也目光沉沉,看得我心里發慌——最近的我明明很聽話啊!
我瘋狂回想著,卻始終想不到自己哪里做得不對,只能抱著碗看著他們,有氣無力道:「你們不吃飯,盯著我干什麼……」
聲音越來越小。
「漫漫。」
程昱白忽然出聲,嚇了我一跳。隨即就看見他深吸一口氣,語氣嚴肅極了,隱隱帶著幾分難以啟齒,「……我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。」
我:「啊?」
十分鐘后,桌上的菜仍是原封不動。
我摸著瓷碗邊沿,若有所思:「所以你的意思,是想把爹留下來的十三萬拿去做生意,對嗎?」
程昱白輕輕頷首。
我「哦」了一聲,干脆道:「那你們拿去用吧。」
宋清遠眼睛一亮,程昱白卻很平靜:「這不是一筆小數目,漫漫,這筆錢是爹留給你的,你要想清楚。」
我敏感地捕捉到了他口中的那個「你」字,當即出聲糾正:「不是留給我的,是留給我們的,你想用就用,為什麼要用詢問的語氣和我說。」
程昱白愣了幾秒。
而就在他沉默的這幾秒里,我無法抑制地聯想到許多,是以沒等他回話,就忍不住生起了氣:「什麼是我的,什麼是你的,你和我一定要分得這麼清嗎?還是說……你想劃清界限,然后丟下我?」
我知道程昱白絕不會丟下我,這樣說話也實在是很沒有良心——可我就是不高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