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有的時候,我真的痛恨自己的心軟。
「夠了!」
我忍著怒氣,壓低聲音,「坐回去,不然都別吃了!」
餐桌上又變回了兩個人。
程昱白試探著給我夾了一塊魚肚,我沒再拒絕,而是忍著氣吃了下去。
這頓飯吃得憋屈,簡直可以說是味同嚼蠟。
明明是他先做錯事情,先低頭的卻是我,這種感覺太糟糕了,就好像我總是在輸,總是在讓步。
我不允許別人這麼欺負我。
所以在接下來的日子里,我開始變得更加冷漠,不管程昱白怎樣小心翼翼地討好我,我都保持視若無睹,于是他也變得愈發沉默。
在這個房子里,連空氣都是僵滯的。
日復一日。
離高考只有兩天的時候,宋清遠提著兩袋粽子上了門。
程昱白不在公司的這兩個月,他簡直是忙得腳不沾地,好不容易端午節了能歇口氣,想到我快要考試了,索性開著車來看看我,順便給我打氣加油。
飯桌上,他美其名曰「高粽」,逼著我吃了好幾個粽子才肯罷手,我也很給面子地把每個味道都嘗了一遍。
「對了漫漫。」宋清遠喝了口水,忽然想起什麼似的,抬頭問道,「上次情書的事怎麼樣了?那小子沒再騷擾你吧?」
「沒有。」我皺了皺鼻子,滿臉的不在乎,「……上次誓師大會,教導主任當著全校的面澄清了傳言,班主任也讓齊修遠當著全班念了檢討道了歉,現在他見著我都是繞路走,哪敢再來招惹我?」
之前班上那群男生拿我的名字起哄,總沖著我喊「路漫漫其修遠兮,路漫漫齊修遠的」,這件事一出來,他們立馬規矩了不少。
宋清遠點了點頭:「那就好。」
頓了頓,他繼續說道,「要我說,那家人也真是夠不要臉的,自己兒子單相思,在家寫情書被發現了,不教育自己兒子,反倒跑來學校找小姑娘麻煩,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……」
程昱白盯著他,目光幾乎要凝成實質。
宋清遠噤了聲,詫異地看了他一眼,又朝我轉過了頭,對視半晌后,他回過神來:「不是漫漫,你回來沒跟你哥說啊?」
我沒說話,拿起一顆荔枝開始剝殼。
程昱白直直地看著我,語氣平靜得可怕:「漫漫,為什麼我會不知道。」
見氣氛不對,宋清遠趕忙打了個哈哈:「肯定是學習太忙,忘了跟你說了……對了,今天過節,咱們下館子去怎麼樣?」
我積極舉手:「我要吃水煮肉片,加麻加辣!」
「行!」宋清遠樂呵呵地摸了摸我的頭,「老規矩,加麻加辣加肉加——」
「漫漫。」
一旁的程昱白突然出聲打斷,他仍舊死死地盯著我,整個人像是一張繃到極致的弓,「……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。」
「沒有為什麼。」
我有點煩,剛剝好的荔枝也沒心情吃了,順手遞給了身旁的宋清遠,聲音也隨之變得冷淡,「不想說,就不說了。」
程昱白的視線不動聲色地移到那顆荔枝上。
不想再和他說話,我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,轉頭沖著宋清遠道:「咱們去吃飯吧清遠哥……早上沒吃飽,我有點餓了。」
宋清遠多精的人,看出我和程昱白之間的氣氛不對,趕忙把這句話當成臺階推了過去。把荔枝往嘴里一扔,他抽了張紙站起身來,邊擦手邊看著程昱白含糊道:「走吧。
」
只可惜程昱白不肯下,他端著張冷臉,硬邦邦地吐出一句:「我不餓。」
這下宋清遠走也不是,不走也不是。
我最討厭他這個樣子,一張嘴比凍魚還硬,拿鉗子都撬不開,當下心里就是一股無名火起。
「他說他不餓。」
我站起來,推著宋清遠就往門外走,「咱們走吧,清遠哥,我們兩個去就行。」
程昱白仍舊是脊背緊繃,一動不動,看得人更加煩悶。微不可聞地冷笑一聲,我再沒理他,直接拉著宋清遠出了門。
小區門口,宋清遠系好安全帶發動車子,轉頭望向我:「……說吧,到底怎麼回事兒?」
我坐在副駕上,咬著嘴唇不吭聲。
宋清遠長長地喟嘆了一聲。
「你們兄妹倆啊——」
他搖了搖頭,語氣無奈極了,「都是不省心的,一個比一個犟!」
25
或許是被傷到了,端午節過后,程昱白不再嘗試和我說話,而是愈發沉默,安靜得像個影子,要麼呆坐在客廳里,要麼無聲無息地跟在我身后。
我佯裝不知,自顧自地做題復習,絲毫不為所動。
兩天時間一晃而過,眨眼間,高考來了。
我很幸運,被分到了本校的考場,離家近,不用起得那麼早。
但考語文那天,我還是早早地起了床。
原因很簡單,我有點緊張。
所有人都在說高考是人生的分水嶺,是人生的轉折點和起點,高考可以改變命運,從前的我并不在意這些話,然而如今我卻切身體會到,對于一無所有的人來說,高考是多麼重要。
我深知自己絕不能考砸。
等待、安檢、入場,拿到卷子后,坐在座位上的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氣,顫抖著寫上了自己的名字,但最后一捺寫完,我忽然奇異地平靜了下來,一直到第二天的最后一堂考試,我都沒有再緊張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