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「沒關系。」
宋清遠很擅長自我安慰,「至少有我一份。」
說罷,他轉過頭和我對視一眼,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。
在他面前,我總是能很放松。
程昱白總是會突然不高興,總是要人去哄,但宋清遠不會,所以剛認識的時候,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和他談天說地了。
他和程昱白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,我一度認為他們最大的區別就在于——在面對未知的風險時,一個總會把我拉到身后,然后告訴我:「不行,漫漫,不可以那樣做。」而另一個卻百無禁忌,推著我大步向前走:「……怕什麼,試一試不就知道了。」
瞻前顧后和率性而為在我身上融合得淋漓盡致。
不得不說,他們功不可沒。
夜色漸濃。
我和老板說了一聲,和宋清遠坐在街邊的花臺上,一邊拍蚊子,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他聊天。
但大多數時間,都是他絮叨個不停。
「工作歸工作,別老吃那炸雞漢堡,多不健康啊……天氣太熱了,就在家里歇著,別那麼辛苦……」
我安靜聽著,時不時地點一下頭,以示自己聽了進去。
他一如既往地忙得像個陀螺,沒待多久就要走。
走之前,他從褲包里摸出一沓鈔票,伸手就要往我圍裙兜里塞:「……漫漫,你清遠哥最近忙,在這兒好好的啊!等哥有空了再來看你。」
我捂著圍裙兜,把頭搖成了撥浪鼓:「我不要,我自己能掙錢!」
「你有錢那是你自己的。」
宋清遠不由分說,硬是把錢給我塞進了兜里,「我給你的是我的心意,你不要,我可傷心了啊!」
我捏著錢,別扭道:「這樣會不會不太好……」
這些年他和程昱白給的壓歲錢零花錢,都被我存進了自己的卡里,這不是一個小數目,光是宋清遠給的那部分,就夠我衣食無憂地上完四年大學。
在物質方面,他們從未虧待過我。
身邊很多同學一個月生活費都才四五百塊錢,還尚有盈余,而我的銀行卡已經快要突破六位數。
以前沒多想過,宋清遠一發零花錢,我就嘻嘻哈哈地揣進兜里,還老是去敲他的竹杠,纏著他帶我去吃好吃的。
但自從去年付嵐對我說了「你哥他們賺錢不容易」后,每回拿他們的錢,我心里就有點不舒服——尤其現在自己又有了工作。
「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漫漫嗎?」
宋清遠露出一個新奇的眼神,盯著我看了好半晌,才道,「是有人和你說了些什麼嗎?漫漫,還是說你討厭我啦?」
我趕忙表明立場:「……我怎麼會討厭你!」
「明白了。」宋清點點頭,「那就是有人說了什麼,能告訴清遠哥是誰嗎?」
我閉上嘴巴,不吭聲了。
其實我很想向他告狀,想告訴他我一點都不喜歡付嵐,付嵐也非常討厭我,但我又不想他夾在中間為難,畢竟他和付嵐在一個公司,抬頭不見低頭見的,以后還要一起共事,把關系搞僵沒有任何意義。
算了,反正馬上就能遠走高飛了,沒必要再糾纏什麼。
我如是想到。
于是我終究是什麼都沒說。
宋清遠也不逼我:「……不想說就不說了。」
我噘著嘴巴,順勢靠在了他的手臂上,心里還是有點委屈。
「漫漫,我不知道別人和你說了什麼。」
宋清遠低著頭看我,使勁兒揉了揉我腦袋,忽然正色道,「但是你記住,首先,咱們倆之間的事情,怎麼也輪不到一個外人來指指點點。
其次,我的錢,我愿意給誰給誰,連我爹媽都管不著,更別提別人……你轉告那個人,讓他不要對別人的錢占有欲這麼強!」
說到這里,他頓了頓,而后加重了語氣,「最后,給你錢,哥高興,哥樂意,哥心甘情愿!欸,你清遠哥就是有錢,就是喜歡給漫漫發人民幣,怎麼地吧?看不慣來打我啊!」
他滿臉都是暴發戶式的猖狂,看得我「撲哧」一聲,捂著肚子笑了出來。
宋清遠也笑。
他搓了搓手指,選了個刁鉆的角度,捏起我的臉頰肉,「……漫漫,你是個非常非常聰明的小孩,別老鉆牛角尖。
「就說你清遠哥我吧,當初觍著張臉問爹媽拿錢做生意,可是一點都沒覺得可恥,不僅不覺得可恥,我還特別高興……幸好家里還有幾個錢,不然白手起家,咱得走多少彎路、吃多少苦啊!傻漫漫,資源嘛——不就是拿來利用的嗎?」
好一番大道理,我抬起頭,看到宋清遠笑得像只狐貍,「反正我就是這麼想的,拿你那十三萬的時候,我可心安理得了。」
他用自己的方式維護了我小小的倔強和自尊。
顯而易見,在如何與叛逆期青少年相處這件事上,宋清遠比那些所謂的教育專家,還要更有經驗得多。
「你又不是沒還我。」我低聲嘟囔了一句。
雖然那筆錢已經被我當作這些年照顧我的報酬,留給了程昱白。
「對啊!」
宋清遠順著我的話,吊兒郎當地往下說道,「你又不是不用還,哥這輩子大概率是得孤獨終老了,萬一哪天死了,還指著你來摔盆兒上香呢!」
「胡說八道什麼啊!」
我大驚失色,怒道,「我生氣了,快呸呸呸掉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