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1
傍晚。醫院門口。
宋清遠蹲在路燈下,我縮成一團,蹲在他身邊。
「怎麼辦啊清遠哥?」
我抓著頭發,崩潰不已,「……怎麼會這樣,我現在真是無顏面對程昱白了!」
「沒事兒,不怪你。」
宋清遠倒是一臉無所謂,還勸我想開點,「是他自己非得瞞下來還不讓我告訴你的,不知者無罪嘛!你也別太心疼他,多心疼心疼自己。」
「什麼?」我一臉茫然。
「沒什麼。」
宋清遠打了個哈哈,「我是說……看你這麼難過,你哥肯定心疼死了。」
這話聽得我更愧疚了。
還不如不勸呢!
「我不是故意的,我就是生氣。」
我垮著一張臉,欲哭無淚,「我不知道公司之前資金周轉遇到了問題,他是不想牽連我,才把戶口移了出去……他什麼都不和我說。」
「他這人,向來是做得總是比說得要多得多,這不是不想影響你高考嘛。」
宋清遠望著遠處的天,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,「高考,人生的分水嶺……保護自己心愛的姑娘,讓她飛去她想去的地方,這不就是每個男人的使命嗎。」
我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。
「你清遠哥還是單純美少年的時候,也曾經暗戀過一個人,那個女孩子什麼都好,成績好,人也好,就是家里人不好……」
我好奇地探過頭去:「那你表白了嗎?」
「都說了是暗戀了,哪來的表白?不認真審題啊你,扣十分!」
宋清遠用手指抵住我額頭,把我推了回去,「……人家一門心思學習,就指著考出大山改變命運,我那時候就是個十幾歲的窮光蛋,幫不了她就算了,總不能反過來拖人后腿吧!你清遠哥這麼善良可愛,怎麼會忍心這樣做呢?」
「清遠哥……」
我目露感動,「你竟然還有那麼純真的時候。」
「好了好了。」
宋清遠站起身來,拍了拍屁股,看著我幸災樂禍道,「純真的清遠哥要回家了,快回病房看看你心機深沉的未婚夫吧,我估摸著這時候他也該醒了。」
我一聽他要走,趕忙緊緊地拽著他袖口,拼命搖頭:「不行不行!清遠哥,你不能走!」
「那可不行。」
宋清遠面容冷酷,一根一根地掰開了我的手指,殘忍宣布,「路漫漫做事路漫漫當。」
黑色轎車消失在夜幕里。
我硬著頭皮,一步一步地往住院樓挪去。
在病房門前躊躇了半天,我一咬牙一跺腳,還是推開門走了進去。
程昱白已經醒了,他靠坐在病床上打著點滴,眼神空洞,不知道在想什麼。
看到我,他的眼里綻放出絲絲神采。
「漫漫。」
他輕聲喚道,沖著我溫柔地笑了笑。
心里的愧疚鋪天蓋地襲來,每次都是這樣,他一變得柔軟,我就硬氣不起來。
之前生氣的時候沒細看,此刻我才發現他瘦了好多,長時間的厭食和工作使得他疲憊不已,喉嚨處鎖骨凸出得愈加明顯,整個人身上都彌漫著一股病氣,神色恍惚又憔悴。
慢慢磨蹭到他床邊,我低下頭,囁嚅道:「對不起,你生我的氣吧。」
「沒關系的,漫漫。」
程昱白露出一個虛弱的笑,帶著點年長者的克制與包容,「……我知道,你只是太在乎我了,才會變得有點不聽話。
「我不會生你的氣,漫漫,永遠不會。」
我松了口氣,宋清遠說他的心理狀態最近很糟糕,然而目前為止,看起來還算不錯,但很快,我就知道自己錯了。
在說完不會生我的氣后,程昱白話鋒一轉,「……只是漫漫,我好難過。
「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,又好像什麼都做錯了,不然你怎麼會不理我了,不和我說話,不吃我做的飯,也不肯讓我幫你洗衣服,你說我好臟好惡心,不愿意觸碰我的身體,可是我明明很干凈。」
他平靜地看著我,「為什麼要收回手表,為什麼我沒有禮物,為什麼……不要我了?」
說到最后一句時,他的眼淚落了下來。
程昱白哭了。
但他仍舊是面無表情的模樣,濡濕的臉頰清冷又倔強,像一尊病骨支離的美人像。
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一些不合時宜的想法——
好看,想親。
以及——
他是我的。
他本來就是我的。
這句話一出現,我立刻鬼迷心竅地探過了身體。
程昱白的唇有點涼,但很軟。
我有點意猶未盡,于是再度仰頭,不同于剛才蜻蜓點水般的觸碰,這一次我親得更重,也更久。
程昱白一動不動,任由我動作,呼吸卻稍稍急促起來。
他的臉頰好燙。
使勁兒蹭了蹭他嘴角,我緩緩站直身體,可憐巴巴地看著他,再次說了聲「對不起」,「……沒有不要你。我知道自己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,讓你傷心了,我會好好補償你的,你不要再難過了,好不好?」
我算是想明白了,我就是自私。
程昱白就像我無意間種下的菜,以前沒察覺到,直到被別人盯上,我才知道他已經熟了。占有欲強烈如我,就算不吃,也絕不給別人,寧愿讓他爛在自家地里。
我的就是我的,爛在地里了,那也是我的。
更何況,我可沒打算不吃他。
我覺得自己挺喜歡他的。
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的,會胡思亂想,會容易說蠢話,辦蠢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