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昱白面頰上鋪著薄薄的一層緋意,眼里水光瀲滟,他的嘴唇紅紅的,有點腫。
我沒忍住,湊過去親了一口。
又一口。
程昱白捉住我不安分的手。
「漫漫。」
他的臉色不大好看,語氣也變得嚴厲起來,「哪里學來的毛病?」
「沒有學。」
我一臉無辜地看著他道,「我一看見你,就會了。」
程昱白愣住了,下一秒,他的脖頸上彌漫出大片大片的潮紅,眉眼之間,隱隱透露出幾分不知所措。
我趁機摟住了他的脖子,同他緊緊相擁。
「喜歡。」
貼著他的臉,我歡快地蹭來蹭去,「……喜歡喜歡喜歡,程昱白,我真喜歡你!」
程昱白輕輕地回抱住我。
看來是不難過了,我放下心來,再次感嘆他可真是好哄。
窗外,夜色愈濃。
程昱白把頭靠在我肩膀上,雙臂抱得越來越緊,他的脊背寬闊,像是要將我整個人都淹沒在他懷里。
寂靜中,他突然喟嘆了一聲。
「漫漫。
「我一直愛你,最愛你,只愛你……沒有讓你感受到我愛你,是我的不對。」
什麼啊!
我靠在他胸膛上,臉不爭氣地紅了。
32
程昱白恢復得很快,醫生說他還年輕,身體素質好,又不是什麼急病大病,多休息,補充足夠的營養,兩三天就能回家。
果然,不過兩天,程昱白就出了院。
我也乖乖地搬了回去。
沒辦法,之前吵架留下的后遺癥,程昱白的分離焦慮太嚴重了,嚴重影響了他的睡眠。
打電話告訴唐錚的時候,果不其然挨了一頓批。
她控訴我見色忘義,又替我抱不平,把付嵐狠狠地罵了一頓:「……要不是她,你怎麼會傷心那麼久!」
我也覺得她莫名其妙。
怎麼也想不到她竟然會對自己的父母撒謊,她沒想過結婚這種人生大事,遲早都會被拆穿的嗎?
好在她已經辭職了。
以后再也不用看見她,不得不說,這確實是個令人愉悅的消息。
我也終于拆開了程昱白準備的生日禮物。
是一份財產贈送合同。
他將他名下所有的財產全部無償贈送給了我。
抱著他的就是我的,我的還是我的的想法,我大筆一揮,毫不扭捏地在上面簽下了我的大名。
看著合同上的資產清單,我沒出息地感嘆了一句:「我變得好有錢啊。」
「以后會有更多。」
程昱白摸了摸我的頭發,笑得很好看,「……喜歡這個禮物嗎?」
我用力點頭:「喜歡!」
「喜歡就好。」
他說著,笑慢慢地淡了下去,「可是我的禮物呢?漫漫,你用自己賺到的第一筆錢給清遠買了禮物,我卻什麼都沒有。」
我心虛低頭,因為我是真的沒有給他買。
程昱白周身低氣壓環繞,他懷里的我坐立難安,只能戰戰兢兢地接受他的審判,「……你給他剝荔枝,和他說悄悄話,遇到困難了最先想起的也是他,你和他親,不和我親。」
「我沒有和他親啊!」
抓住他話里的漏洞,我趕忙狡辯道,「我只和你親過啊!」
程昱白不買賬:「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。」
我假裝聽不懂,捧著他的臉直直地親了上去,一邊親一邊念叨:「……只和你親,只和你親。」
這一次勉強糊弄了過去。
程昱白不再緊抓著禮物不放,他閉上眼睛,等待我發起新一輪的進攻。
大概是屬于年長者的羞慚與不安。
比起施加,他更喜歡承受。
雖然現在的我除了弄他一身口水,什麼也做不了,但好在程昱白是個容易滿足的人,他很好哄。
我出神地想到,動作也遲緩下來。
「漫漫。」
發現我的不專心,程昱白喚了我一聲,語氣帶上了些許不滿,「……再給我多一點。」
好吧。
我苦哈哈地俯身,剛剛的話當我沒說。
33
八月底,程昱白帶著我回了趟老家。
怕爹娘在那邊沒錢花,我們買了許多香燭紙錢,在墳前燒給了他們。
老屋還是那樣,只是更老了。
老屋旁葬著爹和娘,兩座墳并排著,沉默地依偎在一起。
時間過得好快呀。
小時候戴不上的那只手表,現在已經嚴絲合縫地扣在了我的手腕上,在陽光下,和程昱白的那一只,閃著一樣的金屬光芒。
這是二〇〇三年的季夏。
是爹走的第五年,娘走的第十四年。
我仍舊時時思念著他們,但不再沉湎于失去他們的痛苦。
我知道,就像程昱白說的那樣,他們變成了星星,變成了月亮,變成風,變成雨,變成小花小樹。他們跳出了時間,散落四周,溫柔地注視著我和程昱白跌跌撞撞地長成大人,然后告訴我們:不要怕。
兩代人的生命銜接處,光陰只是窄窄的臺階。
所以我不再難過。
一陣風吹過,苦楝樹在頭頂發出碎碎的響,看完爹娘,程昱白帶著我往公路上走。
田埂上,遠遠走來一個人。
我看了半天,等他走近,我忽然認出了他是誰——是和劉虎子馮大柱一起欺負過我的小石頭!
當年的事,我已經不生氣了。
畢竟他也不是主謀,就是膽小,不敢幫我而已。
高興地朝他揮了揮手,我喊出他的大名:「……陳一磊!」
遠處的人抬起頭來,迷茫地看著我。
半晌,他驚喜地張大了嘴:「路漫漫……你是路漫漫?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