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早聽聞大官人家的娘子都是不用做活的,她們常常借著宴會交際,原來現在阿娘也可以這樣了。
可跟爹爹吵架……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。
在印象中,她一直是溫順的,從不會忤逆爹爹的意思。
只有一次,便是在要他帶著全家離開那天,她出奇地提高了音量,紅了眼。
若是稍有不順就和夫君吵架,不會被休妻嗎?
到時候娘家難回,無家可歸,該如何是好?
我心中滿是疑惑,索性坐在樓梯間,繼續聽她們議論。
「對了,小姐和少爺快要去學校了吧?我們或許活兒就會少一些了。」
我聞言,又噌地起身,再也沒忍住,探過頭去問:
「學校?你們是說……我也可以去念書?」
4
入學那天,我背著嶄新的小熊書包,梳了漂亮的麻花辮。
我爹見了,將水杯往小桌上一摔,「荒唐!女子怎可入學堂?特立獨行,是要遭天下人恥笑的!」
正準備扶我上車的助理收回手,連連吞咽口水。
「先生,據法律規定,小姐如今未成年,正是接受義務教育的階段。」
「義務教育?」
「就是……小姐如果不去學校上學,被國家知道了會找您和夫人問話的。」
爹爹神色有些不自然,他抬頭看我一眼,搖搖頭。
「這個世界太荒唐。如果人人都去上學念書,女子還如何嫁人?又怎麼會料理家事?」
見他松了口,助理趕緊把我抱上車座。
車子駛出別墅大門,沒多久,我看見外面高樓聳立,色彩炫目。
我興奮地趴在車窗上,看著車流不息,人群熙熙攘攘。
更讓我吃驚的是,有個姑娘穿著露肚子和背的小短衣,下身更是一條超短的褲子。
看得我面紅耳赤,卻也莫名生出一些羨慕。
「姐,別看了。你這樣的眼神看起來好土,我們現在是首富家庭,別丟人。」
我收起目光。
魏承之只比我小兩歲,如今看起來活脫脫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少爺模樣。
他比我更快融入這里。
「我昨天看見媽媽塞給你一個小包包,是什麼好東西,還不趕緊交出來?」他仰頭,沖我挑釁一笑。
我抓緊書包,搖頭拒絕。
「那是媽媽給我的,對你沒用。」
「我就知道,她總是偏心你!我不管!趕緊給我!」他像以往一樣,猛撲過來,宛如惡犬。
我突然想起曾經的魏杉月和魏承之。
「離我遠點!」我拼盡全力,推開他。
魏承之的頭磕在車壁,疼得齜牙咧嘴,「魏杉月你好大的膽子!竟然敢推我!我要告訴爸爸,你等著被揍死吧!」
我見他額上鼓起大包,第一反應也還是慌亂。
小時候我抱他沒抱好,和他一同摔在了地上,我的手被折斷,魏承之包得嚴實,只是受了驚嚇。
爹爹不管不顧,將我綁在長凳上打了數十鞭。
他說魏承之是魏家的獨苗,要是有個三長兩短,我有十條命也賠不起。
他總是比我要金貴的。
正當我慌亂時,魏承之順手伸進我的包,掏出一個小包包。
他咧著嘴角,一副勝利者的姿態。
我卻在他打開小包的那一刻,紅了臉。
——那是衛生巾。
媽媽說,這個世界比以前好太多了,女孩子若是來了月事,有這種柔軟的棉織品貼在衣物上,既不會弄臟衣服,也不用再清洗利用。
這是我第一次來潮。
她給我講了好多注意事項,然后抱緊我,「我們月月長大了。
」
明晃晃的粉色獨立包裝衛生巾被驟然扯出,魏承之看了眼包裝上的使用說明,嫌棄地一把丟進我懷里。
「臟死了!」
我接過,不知哪里涌出來的勇氣,開口罵他:
「魏承之,你最臟,比陳年恭桶都臟,又臭又臟!」
他愣了。
我突然有些暢快。
5
學校四處都是新鮮的。
女生可以肆意奔跑玩樂,可以和男生坐同桌而不被罵不知廉恥,也可以高談闊論,講述著假期的旅途見聞。
我聽著瞧著,只覺得從未這樣開心過。
原以為今后的日子都會這樣愜意自在。
可這天剛放學回家,我就傻了眼。
爹爹坐在沙發上,懷中摟著一個陌生女人。
那女人膚若凝脂,紅唇耀眼,半靠在他懷里,柔弱無骨。
阿娘則坐在另一邊,死死扣著手指,瞧見我和魏承之回家,才仰起頭。
我看見有眼淚從她臉側劃過。
「這是林嵐阿姨,今后就和我們一起住了。」爹爹開口介紹。「你們要有禮貌,尊重林阿姨。」
魏承之表情古怪,起哄了幾聲,轉頭就上樓打游戲了。
他一向事不關己。
可我卻沒忍住,開口表達不滿:「她住在這,算什麼呢?」
「你個死丫頭!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?更何況現在我有錢了,養個情人怎麼了?你還要管老子?」
曾經自詡清高的他漸漸被紙醉金迷的生活沖昏頭腦,總是沒日沒夜地不回家。
每次阿娘問,他都說,要不是他在外努力,我們一家怎麼會過上好日子?
他不過就是在外面跟朋友放松放松,叫阿娘不要多管閑事。
他們吵過好幾次,再后來,就漸漸不怎麼說話了。
今天帶女人回家,更是把兩人的嫌隙擺到了明面上。
我才恍然,原來爹爹不是不愛錢,只是曾經沒有擁有過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