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見曾經熬毀雙眼也要供他讀書的阿娘受委屈,還想再說什麼,卻被拉住了手。
「月月,先回房吧。」
她紅著眼,眼神無比落寞。
那天夜里,我和她睡在同一張床上。
半夜起身,卻發現身邊空無一人。
我倉皇打開浴室門,入目竟是一片鮮血淋漓。
6
我按照在這個世界學到的急救規則,打了 120,把她送去醫院。
索性送醫及時,阿娘被及時搶救回來了。
打通爹爹電話的那瞬間,我聽見一聲女人的嚶嚀。
耳畔傳來魏文昭憤怒地吼叫:「魏杉月,你現在怎麼這麼沒有教養?深更半夜打電話過來,是要嚇死誰?有事說!」
我聽著他的聲音,只覺得分外陌生。
病床上,阿娘在叫我。
我張了張嘴,沖著電話那頭開口:「沒事了。」
電話被驟然掛斷。
阿娘大概知道我在給誰打電話,嘴角艱難地咧了咧。
「哪怕是以前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,我也從沒想過他會負我。」
當初外祖家做了些小生意,家底還算豐厚,阿爹不過一個貧困書生,為了求娶她,再三保證此生絕不納妾。
后來即便祖父家日漸落魄,爹爹也從未打破這句承諾。
「如果我們沒有來到這個世界,他是不是就不會變了……」她的眼淚奪眶而出,我抬手輕輕擦去。
「可即使我們換了個世界,他還是魏文昭啊。」
原本的他貧窮落魄,唯有考取功名這條仕途之路。
如今的他大富大貴,每日都有人朝他引薦美女,陪他縱情聲色。
可他還是他。
甚至更有可能,這個世界此刻的魏文昭,很有可能是原來那個世界里,功成名就之后的魏文昭。
阿娘聽了這句話,忽然愣住。
她垂眸,不太愿意面對這個現實。
「你若死了一了百了,他卻會另娶新歡,開啟新的生活。」
「我們來到這個世界,本就是一場重新開始。月月很喜歡這里,吃得飽穿得暖,有書讀有人陪。而且阿娘,書里講人人自由平等,在這個世界,女子不必依附男人而活。」
「你想離婚就同他離婚,想獨立就大膽嘗試,做一番自己的事業,月月都陪著您。」
「這里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,我們是自由的。」
她雙眼茫然,死死握著我的手,似是被這些話嚇得有些不知所措。
良久,她似是呢喃,又重復了一遍我剛才說的那個詞。
她說:「自由……」
7
入院三天,魏文昭從未來探望。
魏承之則忙著通關游戲,更是緊閉房門,連學都不愿意去上。
而阿娘對此并未說些什麼。
從出院回家那天開始,她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。
她不再不厭其煩地敲著魏承之的臥室門,叫他出來吃飯,囑咐他早些休息。
而家里保姆還沒來得及收拾的餐桌,她也不再第一時間搶著去擦拭。
林嵐戴著帝王綠翡翠玉鐲在她面前炫耀,她連眼皮都沒抬,甚至開口夸了一句「嗯,很漂亮」。
林嵐以為她嘲諷自己沒見識,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,轉頭又讓魏文昭給她買了更好更貴的首飾。
她開始不管不顧,把一個空房間改造成自己的工作室,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。
以前幾乎快要熬瞎的雙眼在新的身體上已經不復存在,她雀躍不已,整日練習著自己的繡工。
我將這些變化看在眼里,在她的三十二歲生日那天,送給她一個自己做的漂亮蛋糕。
上面有自己畫的她的卡通圖像,還有兩個大字:
「新生」。
她的三十二歲生日,魏文昭在外面陪漂亮小情人,卻不是林嵐。
所以當他摟著新的女人踏進家門,看見我為阿娘慶生這一幕,臉上竟也閃過一絲不自然。
很顯然,他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。
「多大年紀了還過生日?」他出言嘲諷,像是在緩解自己的尷尬。
阿娘則跟沒聽見一樣,頂著金色生日帽,照我教的歌詞,一句一句唱著祝自己生日快樂的歌。
「好了,該許愿了!」我提醒她。
她甚至壓根沒看魏文昭,雙手握在胸前,雙眼照做。
蠟燭被吹滅,魏文昭終于開口,問她許了什麼愿?
我搖搖頭,制止他的提問。
「愿望不能說出來,不然就不靈了。」
他不置可否。
「連這都信?許愿不如還求我呢。」
阿娘喜滋滋地給家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分了蛋糕。
唯獨沒有魏文昭的份。
8
他帶回家的第二個女人叫小何,比林嵐更清雅近人,她總是眉眼彎彎,想來同我和魏承之套近乎。
我知曉她動機不純,總不搭理她,魏承之卻受不了這種糖衣炮彈。
沒幾日,他就被小何哄得一口一個「小何阿姨」。
我警告他:「阿娘還在,你離那個女人遠些,不然她會難過的。」
魏承之拿著小何剛送給他的限量版游戲卡帶,朝我笑得輕蔑:
「拜托,這可是千金難求的游戲卡帶!誰讓她總管著我不讓我玩游戲,誰對我好我就跟誰好。」
「她難過還不是自己想不開,爸爸都這麼有錢了,有幾個女人多正常啊。」
「再說了,像小何阿姨這樣的,我還巴不得她做我媽媽呢!」
他說得輕松,卻被我一巴掌扇在臉上,一瞬間便愣在原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