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有些不明所以,貴妃又接著說:「你們不知道他的理想,不懂他說的話和思想,但是我懂。唉,你們也只是一群被禁錮在舊思想的可憐女人罷了。」
她望著我們的目光帶著憐憫,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高傲。
我明白了,她就是陛下口中的穿越女。
貴妃又說:「皇后你自請下堂吧,我不想他為難,我是堅決不做小妾的。」
我氣得跳腳,皇后娘娘卻笑了起來:「你自己跟陛下說吧,他若同意,本宮今日就搬離這坤寧宮給你讓位。」
貴妃冷哼一聲,瞥我一眼,施施然走了。
宣皇后還在慢慢品著茶。
她端坐在那里,猶如一叢青竹,清雅皎然。
我憤憤不平道:「娘娘,我覺得您還是跟我私奔吧,陛下也忒不靠譜了,竟領回來個這樣的女子。」
宣皇后點了點我的額頭,眸中精明之色一閃而過:「你呀,這幾日可就熱鬧起來了,咱們等著瞧吧。」
聽皇后這麼說,仿佛心中早有成算,我也放下了心。
其實如我們這般自幼陪在殿下身邊的人,如今更要把握好一個度,不能一味地親近失了分寸。
「項瑩可還好?」
我一頓:「不太好……怕是最好的人參也吊不住命了。
「不過峰回路轉,陛下帶回一女子這事說不準讓她心里又起了新的妄念。」
宣皇后自是聽出我那帶著諷意的笑聲:「心死了人也就死了,有個妄念Ŧū́ⁿ也好,總歸人還在。」
我冷哼一聲:「年關將至,她若死在這種時候,可真晦氣。」
皇后嘆息:「說起年關,周徹快要班師回朝了,你打算如何應對?還縮在坤寧宮不去見他嗎?」
我撥弄了下泛著露珠的秋棠,垂下眼簾:「阿璧姐姐,他的愛太小聲,我就當看不見了。」
6
我和周徹有婚約,他父親曾任左騎將軍,與我爹交情不錯。
二人約定要結為兒女親家Ṫüₗ。
然而我及笄那年,周徹父親戰死,為他守孝,婚期推遲了三年。
等孝期過了,我娘忙著給我清點嫁妝單子,又傳來我爹被捕入獄的消息。
他延誤軍情,救援晚了四日,不僅丟了宿城,還讓吳老將軍連失二子。
按照軍令,貽誤戰機罪當死刑。
爹是最守時的,我不信他會延誤那麼長時間。
可圣旨已下,無法更改,戰事過于慘烈,也無人敢替他求情。
雖禍不及家人,但容家依舊是衰敗了。
那時陛下還只是太子,和太子妃一起在絮州處理水患,大皇子虎視眈眈,他們也無法過多摻和求情。
娘本就身子不好,膝下的弟妹皆年幼。
我拿著一紙婚約,孤身一人敲響了周府的大門。
周徹已任職,遠在清城關。
對我一向慈眉善目的周夫人此刻卻獰眉冷眼:「你還敢來!你爹延誤軍情,害了那麼多將士,我周家雖不是什麼高門大族,可也是出了位英烈的,怎容得下你這罪臣之后!」
周大人死在戰場上,尸骨無存,周夫人自然恨延誤軍情之事,劈頭蓋臉一頓罵,要將我打出府去。
其實時間太久,當時被辱罵的感覺已經淡忘了許多。
只記得我拿著婚書,跪在冰天雪地里雙手呈上兩家交換的信物:「夫人若想取消婚約,只需答應一件事。只要夫人答應了,這婚約即刻取消,周公子亦可重新議婚。
」
周夫人目光落在我身上:「你說。」
我凍得發抖,卻還是一字一句道:「京城建章院不容我弟弟,夫人兄長乃云鹿書院的院長,可否請夫人為我幼弟寫一封引薦信。」
「也算是全了我們兩家這麼多年的情分。」我咬牙又補了一句。
周夫人的答應是意料之中的事。
我當著眾人的面撕毀了婚書,又換回了我爹的信物。
7
府內的財物皆被抄走,項瑩偷偷塞給了我一些銀錢。
我望著她發髻上樸素的銀簪紅了眼睛。
她娘親早逝,如今府里是繼母執掌中饋,哪來這麼多銀錢,肯定是拿出了體己錢,還變賣了首飾。
「日后我一定還你。」
項瑩搖了搖頭,握緊了我的手:「你我二人自幼相識,還談什麼還不還的。那時候在建章院,福安郡主說我有娘生沒娘養,還是你膽子大,當場嘴了回去,又覺得不過癮,丑時摸黑去了書院,連潑三天冷水到郡主的軟凳上,還捉了蛤蟆嚇唬她。」
思及過往,我笑了笑:「后來不還是被發現了,我娘好一頓打呢,郡主還告到皇后娘娘那里,皇后只不過是和稀泥,反正只是小娘子間的玩笑罷了。」
「你弟妹可都安置好了?」
我點頭:「阿弟即將啟程去云鹿書院,妹妹也寄養去了并州舅舅家。」
「你怎麼不一同去?」
我嘆了一口氣:「我娘不愿離了京城,總望著老宅的方向,我得留下照看她。」
「你的婚事沒了也好。」項瑩哼了一聲,咬牙接著說,「你總要嫁人的,可愿嫁給我阿兄為妾?雖是妾室,可我定不讓他虧待你。」
「其實為人妾室也沒什麼不好的……」
她低聲說。
我抱臂抬頭望著廣闊的天,朗聲說:「為何非要嫁人,女子難道不能有自己的天地?」
項瑩怔住了。
后來我開了間胭脂鋪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