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秋狩第九天,陛下遇刺了,他跌落山崖,不知所終。
前朝震蕩后宮擔憂,陛下僅有的四個皇子,大皇子為胡姬所生,無繼位可能,二皇子夭折,小三小四還在牙牙學語,太后急調了護衛軍進京。
幸運的是,在陛下落崖的一個月后,找到了他。
陛下留在原地休養,而我彼時被查出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,便先送了我回宮養胎。
陛下休養了大半年才回宮,那時我將近臨盆,皇后為了照應,將同樣懷孕的李惠云安排在了我宮中的西偏殿。
國公府為我送來了一個醫女和許多補品。
那時年少心軟,總讓同樣懷有身孕的李惠云一起吃,李惠云是個宮女,還不是宮中的宮女,是秋狩馬場的宮女。
她每次都吃得很多,一口還未咽下又吃了第二口,醫女告訴我,子壯母傷,我好心提醒,不要過多進補,她卻怒罵我詛咒龍胎。
李惠云生產時,整整生了三天三夜,孩子生出來時便已斷了氣,李惠云抱著軟枕,夜夜哭泣。
我聽到有些害怕,李惠云難產,血水一盆又一盆,整個宮中都彌漫著血腥味,就這樣孩子還一出生便去了。
我在李惠云生產后的第七天發動,因為害怕而耗費了太多力氣,景年出生我脫力暈了過去,醒來他已經被裹好放在了我身邊,我依稀記得松蘿曾說過,景年被皇帝抱了一下才送進來。
「松蘿,你還記得我生景年時嗎,他是你看著放在我身邊的嗎?」
「記得娘娘,奴婢親手從陛下那里接過的六皇子。」
松蘿停頓了一下,又說道,「不過不是奴婢親手抱給陛下的,陛下剛剛大病初愈,身體乏力,便獨自在東暖閣,沒有與太后一起,我到東暖閣后,陛下身邊的陳嬤嬤讓我在門口等著。
」
我閉上了眼睛,醫女說過,我足月生產,產程順利,可景年卻先天不足,瘦弱得很,她摸過我的肚子,孩子怎可能如此瘦小?
可我那時沉浸在做母親的歡喜中,并未注意到她的話。
7
冬至那一日,小德子慌慌張張跑進了屋。
「娘娘,六殿下說他不過來了。」小德子一臉為難,「而且……」
我將康嘉從膝蓋上放下去:「去找松煙姐姐玩吧,她給你縫了布老虎。」
康嘉走后小德子才吞吞吐吐道:「李小主也在那里,而且,奴才聽到,六殿下喊李小主娘親。」
松蘿臉色漲紅:「她怎的如此不要臉,是她生的嗎?」
我卻笑出聲,這何嘗不是雙向奔赴,這兩人但凡一人無意,都叫不出這聲娘親。
我慢慢站起來:「松蘿,帶上剛裝的吃食,跟我走。」
上一世這年的冬至,皇后因生病,家中侄女前來探望,卻被皇帝看中,在皇后的偏殿強要了她,最后也只封了個貴人。
皇后氣得嘔血,這個侄女剛剛及笄,家中相看了幾個青年才俊,卻被皇帝強行納入了宮。
皇后本就重病,沒幾個月便病逝了,皇后不得寵愛,母家勢弱,那小姑娘在宮中無人庇佑,又被陛下遺忘,沒幾年也跟著去了。
皇上既然愿意在這寒冬四處亂逛,那便發揮一下正常的作用吧,我本打算只要皇后的感激,這下可以一石二鳥了。
我經過皇后宮前時,果然看到一個穿著鵝黃色裙子的女孩,脖子上圍了白茸茸的狐毛,正與幾個小婢女在宮門口玩雪。
皇后的大宮女就站在一旁,她見到我福了福身:「淑妃娘娘安。
」
我點了點頭:「天寒,快些回去吧。」
沒有遇到皇帝,我便轉了一圈又拐了回來。
這次見到了皇帝,他半彎著腰,幾乎貼著小姑娘的耳朵,皇后的大宮女站在一旁,死死咬著下唇,臉色難看極了。
我拎著食盒走上去:「給陛下請安。」
「阿嫚?」陛下有些慌張,「你在這兒做什麼?」
我晃了晃手上的食盒:「景年溫習功課,連冬至都顧不得吃頓餃子,所以臣妾裝了一些給他送去,陛下可要一起?景年前些日子還問起陛下呢。」
「那朕便跟你一起吧。」說罷,也未再看那小姑娘。
到了景年屋外,我攔下了欲通報的常公公:「陛下,我們悄悄去可好?您突然去看他,景年一定很高興。」
皇帝笑著點了點頭:「也好,若是景年歇息了,也不好再打擾他。」
剛靠近屋子,便聽到了景年的聲音:「娘親,我以后,定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。」
李惠云有些哽咽的聲音傳來:「娘親相信你……」
「放肆!」
皇帝一聲怒吼打斷了屋內兩人。
景年和李惠云驚慌地跪下:「陛,陛下,臣妾……」
皇帝根本沒打算聽李惠云的解釋:「把這賤婦拉出去杖斃。」
李惠云慘叫著被拖走,景年慌了神,他哭著道:「父皇,兒臣不愿吃飯,是李娘娘抱著兒臣哄著兒臣,兒臣心中她就像兒臣的娘親啊,反而是母妃,她許久都未看過兒臣。」
皇帝臉色有些難看,轉頭看向我。
我聽到此靜靜說道:「陛下,景年已經十歲,陛下這般年紀已入軍隊歷練,可景年還如幼童一般,沒有喜歡的飯菜便哭哭啼啼。
「景年身為皇子與兄長怎可如此?臣妾想著鍛煉一下景年,可沒想到,李妹妹竟追到皇子所,如嬰兒般照顧景年,全然不顧臣妾的想要鍛煉景年的心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