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成親后他從不進我的房,可嘉福郡主和姜北望成親那日,他卻來了。
他告訴我,我阿爹在回梁州的路上,遭遇山匪襲擊,掉下懸崖,尸骨無存。
我悲痛欲絕,他卻笑得開心。
「這就是報應,秦若斐,這就是你拆散我與郡主的報應!」
我在鎮南侯府熬了十五年。
想過復仇,也想過尋死。
姜南霆拿我娘威脅我。
「你敢死,我就敢送你娘下去陪你。」
「秦若斐,你爹已經被你的貪慕虛榮給害死了,你也不想讓你娘給你陪葬吧?」
嘉福郡主與姜北望是全京都出了名的恩愛夫妻。在這樣的刺激下,姜南霆越發偏執變態。
老太君在世時,他還算有所收斂。
我的一子一女,便出生在這個時候。
后來老太君去世,姜南霆就徹底沒了顧忌。
我拼死拼活生下來的兩個孩子,被他教得恨極了我這個母親。
「一個低賤的商戶女,也配做我的母親?」
「我恨不得你早日去死,好叫父親另娶世家小姐為妻,再將我與妹妹記在新母親的名下。」
整整十五年,光是想一想都要絕望到窒息的前世。
好不容易重來一回,我巴不得離京都越遠越好,又怎會不知死活,重蹈覆轍呢?
2.
家門前,杏樹下,我緊緊抱著蘇競遙,像抱著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。
細算起來,我與他已經十五年不曾見面了。
前世我被困在侯府,他在梁州照看我母親,等了我一輩子,終身未娶。
是我對不住他。
阿爹急吼吼地下了馬車:「這是怎麼了?」
「婚約還沒退呢!快松開!這成何體統?」
我不松,我緊緊牽著蘇競遙的手,又去拉阿爹。
「阿爹,我們不去京都了,侯府本就瞧不上我們,我們還巴巴兒地上京做什麼?」
「他們寫信,我們也寫信!」
「左右這樁婚約我們都不想履行,也不拘什麼有禮無禮,難道他們還能因為這個遷怒我們不成?」
阿爹可是那老鎮南侯正經的救命恩人!
「小斐,你怎麼哭了?」
阿爹這句話一出,我這才發現,我竟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。
阿爹阿娘,甚至是一旁的蘇伯夫和蘇伯母都圍了上來。
蘇競遙滿臉心疼地為我擦眼淚,阿爹幾次欲言又止,顧忌著我又忍下了。
周遭全是我至親之人,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,我哭得幾乎喘不上氣。
「剛剛,我坐在馬車上,突然覺得心口好疼,腦海里好像有個聲音,叫我千萬不要上京都。」
「阿爹,我們不去了好不好,要是去了,一定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的。」
重生一事太過匪夷所思,我不敢袒露,幸而爹娘疼我入骨,見我哭成這樣,當即應了下來。
「好好好,不去了不去了,阿爹寫封信去就是了。」
得了肯定的答復,我仿佛卸下一塊大石頭,渾身一輕。
然后下一瞬,眼前一黑,我只覺得天旋地轉。
意識消散前,我眼前晃動著爹娘和蘇競遙驚駭又擔憂的臉。
怕再次醒來這不過是場夢,我死死地攥住他們的衣袖,徹底昏了過去。
「賤人!」
「若不是你,今日和郡主成親的人該是我才對。」
「秦若斐,你毀了我的一切,你也別想好過。」
「母親若真為了我和妹妹好,就該自裁謝罪,讓爹爹為我們娶一位高門出身的繼母。」
「我寧愿有個不慈的繼母,也不愿有你這樣品行低劣的母親!」
「都怪你!我為什麼會有你這樣的生母?如果不是你,我根本不會被她們嘲笑!」
「商戶女就是商戶女,盡會耍些低劣的手段,就是可ṭũ⁵憐了世子和兩位小主子!」
寒冬臘月,我病得起不了身。
十二歲的姜伯遠給我送來了一碗加了砒霜的風寒藥。
「你死了,我和妹妹的前程才會好。」
十二歲的孩子,完全繼承了他親生父親的冷血與狠毒。
端藥的手沒有一絲顫抖,看我的目光已經像在看一個死人。
我笑出了眼淚,毫不猶豫地接過那碗藥一飲而盡。
姜伯遠似乎被驚到了,他后退半步,緊緊盯著我。
藥效發作得很快,五臟六腑仿佛被絞碎了,我嘔出一口黑血,氣若游絲。
「多謝你……」
姜伯遠驚愕地瞪大眼,不可置信:「什麼?」
「我說——多謝你,放我解脫。」
我安然閉上眼,氣息漸弱:「愿你和你妹妹……能得償所愿。」
「小斐?小斐?」
熟悉的溫柔的呼喚聲將我從噩夢中喚醒。
我艱難睜開眼睛,只見我娘焦急又擔憂,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。
「做噩夢了?不怕不怕,阿娘和阿爹都在呢。」
她將我摟在懷里,像小時候哄我睡覺那樣,輕扶著我的脊背。
我淚眼蒙眬,懸在懸崖上飽受風刀霜劍的一顆心,終于在她溫暖的懷抱和安撫的話語中落回了實處。
是啊,阿娘和阿爹都在。
蘇競遙也在。
不一樣了。
我重生了,一切都是新的開始。
我不會再淪落到上一世的境遇了。
我和蘇競遙成親了。
在收到京都鎮南侯府的回信,我和姜南霆的婚約順利解除之后。
鎮南侯府并不在乎我們是不是親至。
回信中言語頗為客氣,不僅送來了五百兩白銀當做補償,還說日后若有難,可拿著信物上京求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