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語罷,他叫停馬車,掀開簾子出去了。
車窗被木板釘住,我透過縫隙往外看,天色漸暗,馬車停在了官道旁的小樹林里。
姜伯遠兄妹來給我送水送飯。
姜伯遠是真的恨上我了,他垂著頭,眸光陰惻惻,像頭等待時機就會竄出來撕咬獵物的狼崽子。
不同于他的一言不發,姜菡錦則極力勸說我,和姜南霆和好。
「娘親,我和兄長都知道錯了,而且我們也改過了,往后我們一家四口好好過日子不好嗎?」
我擰眉:「誰跟你們一家四口?」
「我有夫有女,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,別亂攀親戚。」
姜菡錦到底年歲小,她漲紅了臉,快哭了:
「娘親,我和兄長也都是你生的啊,你怎麼能不認我們?」
「是你們先嫌棄我這個商戶出身的生母,是你們先不認我的。」
我諷笑:「加上重生的年歲,你已經十歲了,別告訴你十歲了還不通情理。」
姜菡錦真哭了:「娘親,我從前是不懂事,可如今我已經悔過了,你為何還要不依不饒呢?」
「爹爹畢竟是侯府世子,往后繼承了侯府,那就是一品侯爺,做侯夫人,豈不是比做商人婦要好多了?」
「娘親,你怎麼就不明白呢?」
說不通,我索性閉上眼,不再去看這對白眼狼。
姜伯遠兄妹離開后,姜南霆換了身衣服,又進來了。
他眉眼間都是壓制不住的喜色:「蘇競遙死了!」
我倏地睜開眼,姜南霆仍在笑,可見是十分愉悅:「掉下懸崖,尸骨無存。」
我慘白了臉,顫著聲問:「我女兒呢?我爹娘,還有我公婆呢?」
「姜南霆,你不是人!」
「你爹娘還在,我要娶你,要與你做一對恩愛夫妻,怎麼會對你爹娘動手?」
「不過就是可憐了蘇家夫妻,他們突然喪子,悲痛之下,竟自戕身亡了。」
哪里是自戕身亡?
剛才姜南霆的人來報,分明是侯府的人將蘇家人一同絞殺了!
我的聲音抖顫得不成樣子:「雪兒呢?我的、我的女兒呢?」
「阿斐,你真是糊涂了,咱們的女兒錦兒不是在這兒嗎?」
姜南霆面色不改,唇角帶笑。
「你殺了她?她還不到五歲,你連孩子都不放過?」
「如果當初你答應,休掉蘇競遙嫁給我,她其實能活的。」
「畢竟是你生的孩子,那樣可愛,我又怎會無緣無故對她下死手?」
「可偏偏,你為了她斷了遠兒的手,阿斐,這不能怪我,是你不想讓她活。」
我被姜南霆的無恥氣得頭腦發暈,整個人都在顫抖,他上前來,萬分珍愛地將我攬入懷中。
「別難過,阿斐,我們還有遠兒和錦兒,你若是不喜歡他們,我們也可以再生。」
他抱著我,聲音無比溫柔:「再生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好不好?」
「女孩給她取名叫雪兒,這樣雪兒就又回來了……」
他沉浸在不切實際的幻想中,絲毫沒發現馬車外的異樣。
我摸出袖中的短刀,一刀捅進男人的胸口。
「恐怕要讓你失望了。」
姜南霆悶哼一聲,身體徹底僵住。
仿佛不敢相信,他遲疑地喚:「阿斐?」
我推開他,眸光冰冷:「姜南霆,你知道嗎,其實我很高興你能來梁州找我。」
姜南霆躺在我腳邊,嘴里不斷發出嗬嗬聲,目光不解又迷茫。
我沖他笑:「這樣我就有理由對你下手,報上輩子的殺父之仇了。」
我拔出頭上削得尖銳的金簪,干脆利落地捅進他的左眼,然后絞動。
聽著他撕心裂肺的慘叫聲,我的心情無比愉悅。
「從你告訴我,你殺掉了我爹的那一日起,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將你大卸八塊,五馬分尸。」
「你怎麼還有臉要求我嫁給你呢?」
我是真的疑惑,真的不解:「你怎麼會說出你愛我這種鬼話呢?」
「你愛的分明只有你自己,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滿足你的私欲,你這種人根本就不懂什麼是愛,也不配任何人的愛。」
姜南霆掙扎著來抓我,可胸口的短刀還握在我手中,偏一下就刺得更深。
他不敢亂動,只能捂著眼睛,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。
「我真的好恨你啊,姜南霆,我恨不得喝你的血,吃你的肉,又怕你這樣骯臟卑劣的人污了我的唇舌。」
馬車外人群廝殺,馬車內,我一刀一刀剜著姜南霆的肉。
「你不知道吧,從那天你離開我家, 我就知道你要做什麼了。」
「你不會放過我,也不會放過我的家人。」
「是你,」姜南霆目眥欲裂, 「都是你……」
我坦然點頭:「是啊, 都是我。」
讓爹娘公婆收拾行李去鄉下老家避難, 可其實馬車上裝的全是身手矯健的護衛。
就連那個給姜南霆報信的人, 也是我的人。
我爹娘和公婆,還有相公和孩子,一家六口全都躲在府中的密室。
故意外出被姜南霆的人抓到,讓他以為自己的計劃成功。
殊不知,等他帶著我離開梁州城,就會在途中遇到一伙窮兇極惡的山匪。
山匪受命于他的二弟姜北望,目的就是對他趕盡殺絕。
等山匪殺光姜南霆的人, 我的人再打著姜北望要滅口的旗號, 殺了山匪。
然后再放出一個受了輕傷的山匪入京告狀,以殘害手足的罪名將姜北望繩之以法!
一箭雙雕!
姜南霆氣吐了血:「毒婦、毒婦!」
我拔出插在他眼里的金簪,微笑:「那還是比不得你。」
若不是我早有察覺,向陳大人借了人手,只怕今時今日, 死的就是我爹娘他們了。
我廢了姜南霆的一雙眼睛, 又挑斷了他的手腳筋,再斷了他的子孫根。
他幾次暈過去,又醒過來,最后哀求著, 讓我給他一個痛快。
馬車的喊殺聲已經熄了,有人輕叩車窗。
「秦姑娘, 可以出來了。」
姜南霆宛若一攤爛泥, 動彈不得, 我起身,踩住他心口的刀柄, 往下狠狠一用力!
姜南霆口中噴出大量鮮血,滿目怨恨地斷了氣。
我才剛走出馬車, 就被外頭濃郁的血腥氣熏得險些喘不上氣。
「一切如秦姑娘安排的那樣。」那人恭敬道。
我看見了姜伯遠的尸體,還有滿目驚恐呆滯的姜菡錦。
她嚇瘋了,蜷縮在地上,嘴里不住地念叨著:「別殺我,別殺我,別殺我……」
「秦姑娘,那位怎麼處置?」
我沉吟一會兒,很快道:「弄啞她的嗓子, 把人遠遠地送走。」
「是。」
姜伯遠死了便死了, 姜菡錦則不同。
上輩子姜伯遠給我端加了毒藥的風寒藥時已經懂事知禮,可姜菡錦卻只有五歲。
我不會認她, 但動不了手去殺她。
讓她做個尋常人家的女兒, 再往后,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。
夜黑風高,寒風瑟瑟。
「娘子!」
不遠處,一高大身影舉著火把, 正不顧一切沖我奔來。
身后燃起大火,燒盡一切骯臟丑惡。
身前點起明燈,照亮余生一片坦途。
-完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