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后三年,死對頭江頌年年都要來上墳。
第一年,他在我墳頭蹦迪。
第二年,他在我墳前開烤肉party。
第三年他沒來。
聽說他為了撿手機,掉進河里。
快死了。
1
江頌快死了。
手機掉進河里,他跳下去撿,沒能游上來。
被救上岸后陷入重度昏迷,還在搶救室。
聽來這件事,我仰天長笑了三分鐘。
哈哈哈!
這狗東西也有今天!
誰讓他做那麼多缺德事?
天道好輪回,他終于遭報應了。
嘻嘻。
但笑完我又想起來,他好像早早在我的墳邊挖了坑。
還立了碑。
他要是死了,真埋在這兒?
豈不是又要和我做鄰居?
完了。
這我得少過多少清靜日子?
不嘻嘻。
2
為了確認江頌是不是真的要噶了。
我飄去了市醫院里。
今天,醫院外頭格外熱鬧。
蹲和很多媒體記者。他們都是來蹲江頌的。
前年,江頌因為一張超絕故事感的照片紅遍網絡。
照片里,他一身黑衣。在紅綠燈下,懷里抱著狐尾百合。
表情寂寥,眼神落寞。
沒過多久。
他就被一個導演挑中,邀請參演了校園青春劇中一個沉默寡言的猶豫男二號。
戲不算多,但他因一場絕望無聲的哭戲一夜封神。
如今已經是娛樂圈炙手可熱的演技派小生。
當然,熱鬧是記者和狗仔的,和江頌無關。
重癥病房內,床上躺著一個江頌。
窗邊還站著一個。
床上戴著呼吸機,滿身儀器,安安靜靜,像個沉睡的美男子。
窗邊坐著的那個身體透明,面無表情,眼神空洞呆滯。
嚯,好家伙。
看來他是真要死了,魂都出竅了。
為了一個手機,能把自己淹死。
我是真的很想過去嘲笑。
不想我還沒走兩步。
窗邊的江頌就像后背長了眼睛似的,毫無預兆回過頭。
看見我,他的表情三分震驚七分驚喜。
「夏荔?」
不等我回答,忽然走過來。
聲音低沉哽咽,一把將我攬入懷中。
「夏荔!我好想你……」
我:?
不是,抱我的這東西是什麼玩意兒?
確定是江頌那個一見我就要嘴兩句的狗東西?
3
我和江頌從七歲起就是死對頭。
七歲那年我媽離婚,我們搬來海市。
第一天。
住在對面的江叔叔和秦阿姨,就推搡著八歲的江頌打趣。
「阿頌,牽牽妹妹,說不定以后就是一家人。」
可明明拿的是青梅竹馬的劇本,我倆卻互相哪兒哪兒都看不順眼。
小學時,他看不慣我膽子小,調侃我說話是「鵪鶉音」。
我看不慣他幼稚。
四五年級了,還和幼兒園的男生一起玩沙子。
上了初中,我開始愛美。
學別的女生,把寬大的校服外套系在腰上。
下一節課,他就實名舉報到風紀委員那里。
我也沒慫,扎他自行車輪胎、在他臉上畫王八。
怎麼解氣怎麼來,從不和他講道理。
后來高中、大學,我和他針鋒相對的關系也沒緩和多少。
我和班長討論班級晚會,他能去我媽那兒告我早戀。
我好不容易攢錢買條好看的白裙子,他卻笑我穿上像行走的蛆。
甚至我死后,他都沒來參加我的葬禮。
直到葬禮后兩個月,他才醉醺醺地來。
在我墳前手舞足蹈。
搖我的墓碑:「夏荔,別睡!起來嗨!」
我:??
他多冒昧啊。
大半夜,又唱又跳,嚇得我連哭帶喊。
一時間竟分不清他是鬼還是我是鬼?
我和江頌的關系,一直都包括且僅限于死對頭。
第一次被他這樣抱,我差點就被嚇活了。
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臂,一百八十度大輪翻,把他扔上病床。
「回去吧你!」
4
江頌醒了。
我扔他時,位置卡得剛好。
把他砸進了身體里。
血氧儀和心跳監測儀數據漸漸穩定。
沒過多久,他就睜開了眼睛。
不過大約在河里泡了太久。
腦子進了水,不清醒。
他睜開眼睛不到一分鐘,又閉眼睡了過去。
直到第二天中午,才再次醒來,被轉出重癥監護室,住進豪華單人病房里。
醒來后的江頌,盯著天花板的眼神很空洞。
和昨天抱著我鬼哭狼嚎的魂很不一樣。
整個人死氣沉沉的,沒有一絲生氣。
連呼吸聲都淺淺,任護士怎麼問都沒回應。
我有點愁。
不會是我昨天那一砸,把人砸傻了吧?
萬一真是因為我傻的。
將來他噶了,賴上我,要我賠償負責。
我一個一窮二白,每年連花都收不到幾束的鬼。
拿什麼給他負責?
「江頌,你傻是因為腦子泡水泡的,不怪我哦。」
雖然知道他不可能聽見。
但我還是忍不住,蹲下,湊近他耳邊小聲嘀咕。
話音落下,病床上的江頌忽然動了。
他轉頭,琥珀色的眸子望過來。
四目相對。
嚇得我下意識往后一仰。
整個魂沒注意,「啪嗒」一下跌坐在地上。
大腦嗡嗡響。
不是吧?
他能看見我?
5
江頌能看見我?
這個念頭剛起,身后的房門被人推開。
一個干練的女聲傳來:
「謝天謝地,江頌你終于醒了。」
「戲是你自己選的,合同也是你自己簽約的,過幾天就要進組了,你卻鬧這一出。
」
「怎麼?看我太有錢了,想讓我賠破產?」
進門的女生長發披肩、漂亮成熟,我認識。
是江頌大學時候的師姐——宋雯,也是他現在的經紀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