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個男人曾教過我馴獸,可那時的我從沒成功馴服過一頭野獸。
20
傅若虛的腿每隔一段時日便需要醫師上門照料。
蒲醫師是這小城有名的妙手。
他將床榻上傅若虛的長袍脫去,在他的殘肢上藥,又為他施針,按摩揉捏。
我給他遞診金時,他忽然湊上來,手指摩挲,小聲在我耳邊嘟囔:
「夫人,你那夫君雖貌美,卻是個殘疾,你若寂寞了......」
我偷偷去看傅若虛的表情,他聽不見我們說話,面目猙獰,眸色越來越黑沉。
——
經過街市的時候,聽眾人議論,蒲醫師雨夜看診,路遇歹徒竟被刺死了。
我將這事說給傅若虛聽,他突然抬眸,唇角掠過笑意:「阿意,只有我們,不好嗎?」
傅若虛平素里那雙清冷無欲的眸卻清澈透亮,隱約閃爍著幾許不易察覺的病態光芒。
其實,昨夜我看到了。
傅若虛坐在輪椅上,提著劍,劍的劍鋒沾上了鮮紅的血,一滴,一滴,匯聚成珠......
他冷白如玉的面龐沾染上了血跡,星辰雨落,隨同滿地的血水被沖刷無遺。
傅若虛將頭顱靠在我的懷中,問我:「阿意,你會不會離開我?」
我輕笑:「夫君,你怎麼又問這樣的問題。我怎麼會舍得離開你呢?」
他深邃地望著我,冰冷的指腹細細摩挲著我的面容,將我圈在懷中。
「阿意,不要離開我。」
馴獸師的最后一步, 便是獸都忘記自己是誰, 只記得討好自己的主人, 敵對轉為服從, 服從轉為愛戀。
21
傅若虛變得聽話,服從, 慢慢地有些乏味, 但他又找到了新的情趣。
最近, 傅若虛經常受傷。
身上莫名多了許多細微的疤痕, 污泥無故濺在他白玉的下顎上。
傅若虛卑微怯懦的模樣,拉著我的袖袍:「阿意,你走后,我總是被人欺辱。」
他怎麼可能被人欺辱?
我窺見他好幾次撿起地上的石子故意劃傷自己的手。
「阿意, 你會心疼我嗎?」
「當然。」
「可不可以只心疼我一人, 不對,阿黃也不行。」
阿黃不過是府邸前一條流浪狗,我常喂食它一些剩飯剩菜。
他又不依不饒地問:「阿意,你愛我嗎?」
「愛。」
「那......你會離開我嗎?」
我細細思索了一番, 輕笑:「夫君,這可說不準。」
傅若虛的面色瞬間慘白, 可很快便又眉眼乖順地討好:「我定不會讓阿意離開我。」
我唇角勾起一抹笑:「夫君,囚禁, 上鐐銬......這些手段, 可留不住一個女人。」
傅若虛低下了頭顱, 嗓音喑啞:「我不會做這樣的事......我會很乖的。」
——
我曾經養了一頭猛獸, 它有堅韌的外殼, 長著尖銳獠牙, 眸中嗜血光芒,隨時準備反撲自己的主人。
它若看上了比它弱小的動物, 便將它擄回自己的窩中, 不顧意愿,當個玩物, 直到將這些小玩意凌虐而死。
為了馴化它, 我先拔掉了它的獠牙,弄瞎了它的眼睛,它失去了「捕獵」的利器, 變得恐慌。
我接近它, 建立信任和親近, 適當地愛撫,告訴它,我是它的主人。
它需要食物與水源, 需要討好我而獲得, 我不會讓它飽食,也不會讓它饑餓,離開我, 它便失去了安全感。
它開始倚靠我, 雖然有時候也會叛逆。
但這無傷大雅,我總有本事讓它變得聽話。
傅若虛的《少女馴獸圖》完成了,他討好般地望著我:「阿意,你看。」
美人圖上那紅衣少女身姿纖纖, 眉眼卻凌厲英氣,手中擒制一獸,那獸乖順無比。
(全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