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外是秦錦生擔憂躊躇的身影。 

他接過我手里的水盆，似乎有話想對我說，最后卻又什麼都沒說，只輕輕地將額頭靠在我的肩膀上。

脖頸間有一絲濕潤，我抬手環抱住他的后背，輕輕拍打。 

沒關系，我們以后有的是時間，慢慢說。

婚后，秦家老小都搬到了我家，將秦阿婆和秦小妹放在我眼皮子底下后，我才稍稍放心了些。 

可沒想到我嚴防死守，秦小妹還是差點被拐了。 

10   

秋收農忙，村干部將人都叫去收谷子。 

我正跟我娘一起賣力地干活，忽然不知為何心緒不寧，右眼皮開始瘋狂跳動。

目光不自覺看向家里的方向，心頭涌現出極度的不安。 

我跟村干部打了聲招呼，便急匆匆地往家里跑。

不料大老遠就看見我家院子門大剌剌地敞開著，可明明我們出門前就都鎖好了。

隔著幾里路，我眼尖地看見一個男人將秦小妹夾在胳肢窩下跑了出來。

頓時大驚，立馬拔腿追了上去。   

邊跑邊大喊：「來人啊！人販子拐孩子了！」 

眼見著聚集過來的村民越來越多，人販子也急了，連忙朝著村口的同伙跑去。

他剛跳上摩托車的后座，就被緊追不放的我趕上了。 

我拽住秦小妹的雙腳，死活不撒手。

同伙一焦急，直接擰油門，我硬生生被疾行的摩托車拖行了十幾米。

我這副不要命的模樣，把他們嚇了一跳。

眼看著再不走，就要被后面的村民追上了。   

到時候要麼直接被憤怒的村民打死，要麼被扭送到公安局吃牢飯。 

人販子頓時打了一個激靈。

權衡之下，他終于放了手，將秦小妹扔了下來。

我連忙爬起來看她，見她只是被迷暈了過去，懸著的心才終于落了下來。 

這時我才想起了疼，褲子磨破了，膝蓋也流血了，整個人灰頭土臉的。 

可看著急切趕來的秦錦生，我立馬就揚起了笑臉，獻寶似的傻樂。

「人沒丟，我把小妹搶回來了。」   

下一刻，我被他緊緊擁入懷里，哽咽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。 

「你疼不疼啊？」 

他的雙手虛摟著，懷抱卻依舊緊實。 

我嗅著熟悉的味道，心里很安定，趁機撒嬌。 

「疼，你背我回去吧。」 

可即便是疼，我也高興。

11   

在秦錦生面前，我不需要逞強，也不需要偽裝。 

因為我不論怎麼偽裝，他都會一眼發現我隱藏起來的所有情緒。 

婚禮前我已經瘦了很多，剛開始發現我偷偷節食的時候，秦錦生有些生氣。

「你這樣不吃飯，把身體餓壞了怎麼辦？」

我有些不高興地噘嘴：「他們都笑話你，說到了結婚那天，你肯定連新娘子都背不起來。」

「你等著，我肯定瘦下來，到時候你肯定背得動我。」

卻不料他上前咬牙一使勁，直接將我抱了起來，放到一旁的石磨上，將我困在兩手之間。   

「閑言碎語我聽慣了，我不怕被人笑話。」 

「到時候要是真的抱不動你，那也是我力氣不夠、體力不行，跟你又有什麼關系？」 

「小花，你可以因為自己想要變得更好，或者為了自己的健康而去減肥，但絕不能是因為這種奇怪的理由和別人的閑話。」

「在我眼里，你怎樣都好，其他人說什麼，根本不重要。」

回家的路上，我趴在秦錦生的肩頭，回想他說過的這些話，搖搖晃晃地勾起嘴角。

糟老頭子的情話，還是這麼動聽。 

眼看著高考在即，復習的計劃也提上了日程。   

這次不只秦錦生一個人去參加考試，還有我。 

原先我不肯去讀書，是想把機會讓給江彥。

可現在沒了這個顧慮，我便順理成章重新拿起了課本。

剛開始我還有些不自信，可秦錦生卻一直鼓勵我。

他說：「小花，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。」 

秦錦生很聰明，也很刻苦，每天督促著我學到很晚。

在他的影響下，我也勤奮了起來。   

可總會有些數學題目，變態到我怎麼也解不開。

這時我就會耍賴求饒：「好哥哥，你就放過我嘛。」 

可他明明紅著耳朵，卻還是果斷地拒絕了我。 

「今天必須做完這道題，不然不許睡覺。」 

說起睡覺，我頓時來了興致。

翻身側躺在床上，單手支起腦袋，沖他拋了個媚眼。 

「反正題是做不出來了，要不咱倆做點別的？」   

12 

秦阿婆腿腳不便，入了冬總是疼。 

小老太太又倔得不行，疼得受不了才哼唧出聲。 

我數了數鐵皮罐子里為數不多的積蓄，決定去縣里給她買點麥乳精和止疼藥。 

天不亮我就出了門，可還沒出村口，就被一個熟悉的身影攔住了去路。 

沒了我的悉心照顧，江彥的臉頰都瘦得凹陷了下去。

身上的薄棉衣，還是之前被我趕出家門時的那件。   

臟兮兮的，整個人看起來落魄又狼狽。 

太陽還沒出來，周遭的寒氣凍得他直哆嗦。 

江彥被我轟出門后心生不忿，扭頭回到知青點，等著我像往常一樣上門道歉服軟。 

他篤定我愛他愛得無法自拔，連等待都毫無誠意，轉身一頭扎進復習的資料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