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誰知等他回過神，我已經和秦錦生結婚了。 

江彥似乎到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，他皺著眉頭滿是不悅。 

「小花，你怎麼能真和秦家那小子結婚？」   

我不客氣地一把拍落他的手，莫名其妙中又帶著一絲好笑。 

「我不跟他結跟誰結，跟你嗎？」

在秦錦生的愛護和照料下，我不但瘦了下來，還學會了拾掇自己。 

江彥此刻落在我身上的目光，不乏驚艷。 

似乎是想到我和秦錦生結婚的緣由，他裝出極為大度的口吻。 

「我知道你是被逼迫的，你跟他離了吧，我娶你，我不嫌棄你。」 

我心里有了猜測，嘴角拉出一個嘲諷的弧度，古怪地打量他。   

「之前提起這事，你不是一直拖著嗎？怎麼突然改主意了？」 

見我的語氣緩和，他找到了熟悉的拿捏感，終于說出了來找我的目的。

「小花，結婚需要戶口本，你看看什麼時候去跟咱爹說說，給我把戶口上了唄。」 

這時的農村，戶口意識不強。 

為了生兒子，不給女兒上戶口的事情，比比皆是。 

當初收養江彥，我爹娘也沒想起這茬。 

直到恢復高考的消息傳來，江彥激動地想去報名，才發現自己是個黑戶。   

我爹本來就不贊同他參加高考，怕他去了外面心就野了，自然不肯配合替他上戶。

上輩子是我以絕食相逼，我爹才松了口。 

如今沒有我的幫忙。 

考大學？前程？ 

他做夢。 

我驟然抬手猛推了江彥一把，他猝不及防地被我推倒在地上。

「嫌棄我？你配嗎？」   

「我知道你自尊心強，所以在人前總是給足了你面子，可你要臉了嗎？」

「從前但凡有點好東西，我都緊著給你吃、給你用。」

「只要你張嘴，我想盡辦法都會為你做到。」

「可你呢？你讓村里的那群渾小子故意欺負我，背后議論嘲笑我。」

「你看不上我，又不得不哄著我，舍不得我的供養，又嫌棄我。」 

「既要又要，如今更是明知道我結婚了，還觍著臉來忽悠我幫你上戶口。」 

「江彥，人賤則無敵，你真的太無敵了！」   

13 

我連扒拉帶腳踹地將江彥打得抱頭鼠竄。

要不是被趕集路過的村民拉住手腳，他腦袋都得被我打歪。

可等憤怒過去，理智回歸腦海。

我卻忍不住蹲下身來，環住膝蓋，埋頭痛哭。 

前后兩輩子堵在心中那口濁氣，終于吐了出來。

新生，來得猝不及防。   

曾經困住我一生的懊悔和自卑，在這一刻與我和解。 

我不會再因為任何人的一句嘲笑，而否定自己值得被愛。

也不會再因為愛錯人而停滯不前，終其一生不敢再愛上另一個人。 

這世上每一朵寂寂無名的小花，都應該燦爛地開，熱烈地開。

直到遇見那個為她頓足彎腰，細嗅芬芳的人。 

天空下起了雨，有人卻為我撐起了傘。

蒙眬的視線里，秦錦生一點一點靠近。   

他心疼地將我擁進懷里，漫天大雨中他只看見了我的眼淚。

「小花，別哭。」 

「別難過，我陪你一起淋雨。」 

我將臉貼在他的胸口，雙手緊緊拽住他的衣襟，淚中帶笑。

看，為我頓足彎腰的人，我抓住了。 

14 

日子過得飛快，高考轉眼即至。   

考試前一晚，我娘將我和秦錦生的文具檢查了一遍又一遍。 

我爹雖然沒作聲，卻在屋外走了一圈又一圈。

直到我一把吹熄了屋內的煤油燈，他們倆才消停下來。 

可第二天一早，又眼巴巴地守在我門口。 

我娘忙活了一大桌子的早飯，而我爹大清早就開始燒香拜祖宗。

連一向不愛出屋門的秦阿婆都梳洗了一番，坐在飯桌前，笑意盈盈地望著我和秦錦生招手。 

我們連忙走了過去，她遞給我們一人一個黃紙包。   

「這是阿婆給你們求的平安符，祝你們旗開得勝，金榜題名。」 

在眾人緊張兮兮的祝福下，我們出了門，腳步輕盈地向縣城的考點走去。 

天蒙蒙亮，遠處泛著幽邃的深藍。 

村外長長的小路兩旁，秋種已經發了芽。

冬日的綠意，微弱的星光，默默前行的趕路人。 

定格成蹉跎歲月里，最記憶深刻的畫面。

15   

可刺耳的轟鳴聲撕破了寂靜的小道。 

江彥神色瘋癲，駕駛著拖拉機從一旁大道上筆直地向我們沖來。

秦錦生下意識將我推開，自己卻被撞翻在地。

「咔嚓！」骨頭裂開的聲音響起。 

變故來得太快，快到我來不及反應，江彥就扭頭跑了，只丟下一句惡狠狠的警告。 

「徐橙花，你不讓我參加高考，我沒了前程，你們也別想好過！」

秦錦生抱著受傷的腿，痛得冷汗都掉了下來。   

眼看著天邊泛起了白肚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。 

幾番掙扎過后，我咬牙將他背了起來：「我帶你去醫院。」

今年考不了，明年還有機會。 

但斷掉的腿，卻耽誤不得。 

可秦錦生卻不肯配合，他煞白著臉，苦口婆心地勸我。

「我這個樣子肯定是到不了考場了，你別為了我耽誤考試。

」

秦錦生極力將眼底的失落掩藏起來，卻仍舊被我一眼看穿。   

他為這場考試日夜苦讀，付出的努力，我全都看在眼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