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那種感覺,你知道有多絕望嗎?」
聽著他那簡單的描述,我也心如刀割。
但仔細想想,他說的話,又不僅僅是在回憶。
我突然明白了。
他要帶給張濤,一模一樣的「希望」!
與……絕望!
目前為止,張志權是不知所蹤的。
他特意讓張濤回到我們這里報案,是因為他知道,只有在這里,只有我們接觸過這個案件的辦案人員,才會有惻隱之心,會讓他跟張濤正面接觸。
而他要帶給張濤的,也許僅僅是一句話——
「我們不會殺你兒子的,只要你……」
但是張志權,也許永遠也不會再出現了!
張濤也許會接受陳肯的要挾,也許會一輩子都在找他的兒子,一次次失望。
但未能明確死訊,又會讓他一次次燃起希望,繼續找下去。
弄懂了這一點,我也試探性地問道:
「鄭高峰,以及張志權,他們都不會再出現了,是嗎?」
陳肯沒有回答,只是說:
「我不知道。」
但他轉身,卻環顧四周,我才看到,他早已淚流滿面了。
他看著墻上唯一一張,仍未拆下來的全家福,說:
「我,很想她們。」
陽臺飄進來的光映在他的側臉,那是一幅讓人心碎的畫面。
15
我默默離開了陳肯家。
畢竟領導們都已經把他放了,我沒有理由再糾纏他了。
但我沒想到的是,事情還會有讓我更出乎意料的地方。
張濤從我們警局離開后,快馬加鞭,竟然直接趕往了市紀委大樓!
這也許,就是陳肯的條件。
黃隊與他的人沒能攔得住,張濤進紀委了。
誰也不知道他答應了陳肯什麼,誰也不知道他會做什麼,會牽扯到哪些人。
但大家都知道,要出大事了。
黃隊給老徐打電話,要求他馬上把陳肯抓回去,好好審。
老徐一句話就懟回去了:
「不行的,不符合規定,失蹤案又不在我這里,我們又沒證沒據的,怎麼抓?」
黃隊忿忿地掛了電話。
之所以變臉如此快,很明顯因為老徐料定他不會回來處理陳肯的,他一定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。
比如處理他跟張濤之間的灰色痕跡。
幾天之后,我們聽到了消息:
張濤去紀委自首了,把自己賄賂各個單位給張志權作偽證的事給捅了出來。
這只是我們能聽到的消息,因為我們是這個系統的。
至于他與其他系統其他單位之間的灰色交易,恐怕還有更多是我們聽不到的。
大漩渦,來了。
為張志權制作未成年偽證的社區醫院院長被捕,連同涉案的還有他在醫院的一眾親信。
為張志權提供精神病偽證的醫生被捕,連為張志權辯護的律師也未能幸免。
全涉案了。
當時我還不明白,張濤為何會愿意這樣做。
因為一旦這些事情暴露,張志權就算活生生地回來了,也會重新接受審判,弄不好也是個死刑。
但接下來,魔幻的事情繼續發生。
我以為這個大漩渦,會把許許多多的人都卷進去。
誰知道,這只是水花而已。
因為這整個鬧劇,居然戛然而止了!
甚至沒有驚動上面任何大的領導,沒有任何一個高層涉案。
沒錯。
有比「鈔能力」更強的東西,只是那東西并不能被搬上臺面來說。
那些涉案被抓的人,都只是底層辦事的人。
張濤也是。
自這件事之后,他的公司就一落千丈,他再也不是首富了。
但即便如此,他也沒有蹲牢房。
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,也許是舉報立功,也許找了個替死鬼,或者保外就醫等,他居然抽身出來了!
這就是他愿意答應陳肯的原因吧?
那一刻,我絕對相信,只要張志權還活著,他一定有能力把他送走,改頭換臉,變成另一個人。
但好在是,張志權真的一直沒有再出現了。
聽說張濤異常憤怒,用盡所有力量去找他。
我心里知道,找不到的。
張志權的失蹤案換了負責人繼續跟進,可是誰也找不到陳肯了。
他也消失了。
跟鄭高峰張志權一樣,消失了。
我想起與他最后一次見面,他所說的最后一句話:
「我很想她們。」
也許他是去了他妻女那里。
另外,還有一件異常諷刺的事。
涉案的張濤活蹦亂跳,與偽證案毫無關系的何檢,卻出事了。
他被人從檢察院擼了下來,派發到某個街道任職,也許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回司法系統了。
沒有理由,就僅僅是「正常人員調動」。
上面的人肯定看得出來,陳肯也好,鄭高峰也好,他們是無法想出并完美實施從醫院綁走張志權那個方案的。
雖然并沒有證據。
但弄他,根本不需要證據。
他們甚至不需要說他有罪,就可以懲罰他。
「懲罰只能是懲罰,不能與其他任何利益掛鉤」?
也許,在我們的世界,永遠不會這麼簡單。
-完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