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奴才并不精卜算望氣之術,相面也大多不準的。
「可奴才覺得,王上一定、一定會喜歡阿嫵姑娘。」
02
「阿嫵姑娘上了別人的馬車,奴婢攔不住啊。」
小桃忐忑地看著孟辭君。
「攔?攔她做什麼?讓她去。」
孟辭君厭煩地揉了揉眉心,
「做你的事去,若是祖母問起來,就說她身子不適,早早睡下了。」
阿嫵來孟家五年,離家出走的戲碼鬧了兩次。
這一次學聰明了,買通了小桃,還說上了別人的馬車。
編得有鼻子有眼,也算有長進了。
燈花爆了兩下,引得孟辭君無端去想,近日會有什麼好事要到。
第一件好事,自然是自己年少愛慕的溫娘,昨日為自己逃了選秀。
今早自己謊稱幫著王上挑選禮服,實則為了安置溫娘,忙碌了一日。
溫娘與阿嫵自然不一樣。
溫娘出身高貴,不能怠慢了她。
別苑匆匆翻新了一遍。
伺候她的婢女要挑本分盡心的。
衣袍寢具一應要最好最精美的。
溫娘坐在床邊,一雙眼眸含淚看著自己,幾次欲說還羞:
「辭君哥哥,當年的情意還作數嗎……
「溫娘不愿入宮為妃,可辭君哥哥又有了未婚妻,溫娘心里實在不安。」
阿嫵怎麼配跟她比?
這五年里,自己尋遍各種借口,將他們的婚事一拖再拖,是希望她自己識相,自己收拾東西滾回大澤鄉。
如果這次阿嫵真的走了,那就是兩件好事。
但阿嫵不識相。
一年前她也賭氣離家出走過,可裝都裝不像。
衣服不帶,銀錢不拿,路引也沒。
成心演給自己看罷了。
也就祖母信以為真,心疼得睡不著覺,急得自己也要跟著下人出去找。
果然不必找,她裝不下去,自己走回來了。
不知道去哪里淘氣了,她的鞋襪和裙子都是濕的,還沾了不少泥。
自己正看書,實在懶得抬眼多看她一眼。
阿嫵委委屈屈地說:
「孟辭君,今天阿嫵離家出走了。」
所以呢?
她的事情自己從不在意。
就像從前出游,她興沖沖指著一棵樹,說只有這種葉子吹的哨子,大雁能聽得懂。
見她一身鄉野氣,周遭同游的公子淑女就擠眉弄眼,吃吃地笑。
害自己丟盡了臉。
后來祖母問阿嫵,怎麼這麼狼狽。
她說:
「阿嫵不是故意弄臟裙子的。
「阿嫵不知道王都的河那麼長,餓著肚子走了好遠也沒找到家。」
不怪河長,怪她是蠢貨。
大路不走,沿著河邊走。
不過上次離家出走餓了肚子,這次該長記性了。
晚飯前,總會回來的。
「給她盛一碗放著吧。」
天色一點點黑下來,阿嫵的那碗飯放到冒冷氣了。
可她還是沒有回來。
丫鬟沒有眼力,要將飯收拾下去。
……
「收起來,等著晚上熱一熱。」
省的她這個麻煩精半夜回來,驚動祖母,又要人起火燒飯。
不知為何,孟辭君總是心不在焉。
平時一目十行的他。
怎麼手上的書看了半日,還遲遲沒有翻過一頁。
門輕輕敲了兩下。
孟辭君有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欣喜,卻佯怒道:
「什麼時辰了?你還知道回來?」
「……公子,是奴才。」
不是阿嫵,是下人松煙,
「廚娘來問公子餓不餓,那飯要不要熱一熱。」
……
不熱了,吃一碗冷飯冷死她算了。
「把飯并著小爐子,放書房外頭吧。」
爐子送來時,外頭淅淅瀝瀝下了雨。
連風也大了,吹得墻上燈影輕輕晃了一下。
不知明日上朝,王上是否要擔心秋汛。
他知道自己該想一想,王上若問起秋汛,他要如何應答。
可不知道為什麼,孟辭君總忍不住想。
麻煩精這次回來,裙子和鞋子八成又是濕的。
燈燭昏昏欲盡時,孟辭君才寫完明日的奏折。
最后一字落筆時,門被推開,吹進半室水汽。
果然如自己所料,她裝不下去,濕著身子淋雨回來了。
阿嫵站在門外,挽起裙子,赤裸著腳,露出一截小腿。
正如自己第一次見她那樣。
她毫不猶豫撕下裙擺,為自己包扎。
露出一截小腿,讓自己眼睛不知該往哪里放。
眼前的阿嫵,純然懵懂,不知男女大防。
像濕著眼睛的羊犢,像山鬼最小的女兒。
她輕捷地跳進自己懷里,勾著脖子歪頭看他,連撒嬌的聲音也是帶著霧氣:
「孟辭君,阿嫵離家出走啦!」
鬼使神差地,自己竟然伸手將她摟在懷里。
桌上寫完的奏折,都被風吹散在地上。
他素日引以為傲的一手好字,也被水汽洇濕了成墨團。
已經分辨不出寫的是什麼了。
這場秋雨實在纏綿惱人,好像不將他全身淋濕便不肯罷休。
孟辭君猛地驚醒。
一室靜謐,燭火煌煌。
奏折整齊,字跡端方。
沒有洇濕,沒有寫完。
就像阿嫵,也不曾回來。
03
「阿嫵姑娘是有事要求王上?」
「是!」我忽然留了個心眼,「王伯伯,您認識孟辭君嗎?」
「自然認識!孟大人可是王上近侍,王上對他青眼有加呢,若有大事必然傳召進宮的。」王侍官笑道,「有什麼事嗎?」
「沒、沒事。」
「阿嫵姑娘,不論是想為家中族親謀個爵位,還是有冤要訴,一定等王上喜歡你以后再提。」王侍官左右瞧了瞧,低聲說,「也一定不要讓太后知道,太后最忌諱這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