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雖在城南,可城北的天氣并非全然不知。」
「聽聞,裴大夫這兩日一直在著急地找宋姑娘,是否要我找人給他報個信?」
我愣了愣,擰眉看著顧映淮。
所以,我的底細他已經知道了。
「將軍調查我?」
男人笑了笑,端的是氣定神閑:
「宋姑娘不必緊張,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你的心意。」
「那等負心之人,既已有了妾室,想必姑娘不愿意再回去,委曲求全地過日子。」
「既如此,你何不考慮考慮我?」
8
顧映淮這番話實在是來得太突然,我拒絕了。
自然,去揚州的想法也被我打消了。
我和春桃商量著,想在城南這邊開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樓。
以此謀生,總好過依附旁人。
算上我身上那些頭面首飾,還差一半的本錢。
當晚,這錢便被送進了我的廂房。
能這麼慷慨的,除了顧映淮我想不到別人。
我雖拒絕了他,他也沒惱。
「你不必有負擔,這錢就算是我借你的,等你的酒樓掙錢了,再還我也不遲。」
顧映淮如是說道。
他這話讓我無從拒絕,無端讓我心中泛起一陣漣漪。
「將軍已經幫了我很多了。」
顧映淮看我的眼神深了深:
「其實那日我還有話沒說完。」
「我是個粗人,只懂行軍打仗,不懂得說什麼好聽的話。我只承諾你,若你嫁給我,我此生絕不納妾。」
「你想做的事,我都會支持你,不讓你枯萎在這后宅之中。」
心跳忽然漏了一拍。
顧映淮雙手負于身后:
「不論你日后會不會嫁給我,這承諾都有效。」
我看著他的背影出了神。
春桃打水進來,笑得一臉促狹。
「我看顧將軍八成是動了真心。
」
「姑娘這般好容貌,他瞧上姑娘也是正常的。」
我吸了吸鼻子,揚唇苦笑。
「娘常說,婦人容色最為重要。」
「可以色侍他人,能得幾時好?」
「興許將軍看重的,也只不過是我比旁人稍好些的容貌罷了。」
聞言,春桃自覺說錯話。
「姑娘,奴婢不是這個意思……」
我安撫地朝她笑了笑:
「不早了,快些休息吧。」
9
有了顧映淮的幫襯,酒樓很快開了起來。
酒樓后面有一間大院子,住我和春桃是綽綽有余。
從將軍府搬出來,顧映淮倒是難得地沉默了。
「若遇上困難,只管來找我。」
我點了點頭。
臨走時,我給他做了一桌子好菜。
顧映淮口味挑剔,說起來也是機緣巧合。
那日我借用了將軍府的廚房燉了鍋粥食。
恰好被顧映淮撞見,我便分了他一碗。
他吃得津津有味,不自覺地又向我要了一份。
「自我母親去世后,再也沒吃過這麼好的飯了。」
我后來才知道,顧映淮的母親是揚州人。
興許吃到我做的飯,就有了一種家鄉的味道。
酒樓離顧映淮的將軍府不遠,不過是隔了一條街。
開業半年,店里已經開始盈利了。
這得益于我找了個好廚子。
京中人口味偏重。
我后廚中的大師傅恰好是川陜人。
東安子雞、黃燜魚翅、爆炒鳳舌都是他的拿手好菜。
一到飯點,那味道饞得整條街的人都聞得到。
「若是常來,還能吃到老板娘親自做的筍絲瑤柱羹。」
「也不知老板是誰,當真是好福氣啊。」
眾人口耳相傳,我這里每日都是高朋滿座。
這半年里,顧映淮沒少來關照我的生意。
我知道,他暗中打點了不少。
若不是他,裴敬早已打聽到了我的去處。
只怕我便沒有如今這安靜日子了。
春桃有些管賬的本事,我倒也樂得清閑。
午后,我帶了一包銀子往將軍府走去。
這里面除了當日顧映淮借我的,還有些利錢。
我總歸是欠他的。
若能補償萬一,我心里終究會好受些。
10
只是穿過前廳,院子里倒是安靜得很。
空氣中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藥香。
我敲了敲門,卻無人應答。
我心中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。
倉皇推開門去,只見顧映淮躺在榻上。
他額頭有一層薄汗,雙唇也格外蒼白,看樣子是病了。
耳邊傳來輕緩的腳步聲。
我抬眼,只見一個小丫鬟端著藥碗進來。
因在這里住過幾日,丫鬟們對我都有些印象。
「見過宋姑娘。」
「將軍這是怎麼了?」
「這……」
丫鬟有些為難:
「姑娘來往市集,難道沒有耳聞嗎?」
「前幾日朝陽公主求陛下賜婚,要的是將軍。姑娘也知道將軍的脾氣,不愿娶的人,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肯娶。」
「朝陽公主覺得受到了羞辱,便拿將軍出氣,讓將軍在御花園跪了整整三日。」
三日?
我瞳孔狠狠一震。
這幾日京中氣候寒涼,連著下了好幾日的暴雨。
他便是這樣挨過來的?
說著說著,丫鬟的聲音漸漸有了哭腔:
「陛下雖愛惜將軍,卻也不得不顧著朝陽公主的臉面,讓她撒了氣才好。」
「只是將軍前些日子朝政繁忙,日夜勞心勞力。再經過這一番折騰,鐵打的身子也是受不住的。」
我長呼出一口氣,心下有些難受:
「怎麼沒人來告訴我一聲?」
聞言,丫鬟有些錯愕:
「將軍從不愿麻煩別人的,許是怕姑娘憂心。」
我嘆了口氣,從她手中端過藥碗。
「我來吧。」
榻上,顧映淮睡得很不安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