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看著他認真的樣子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「好吧,」我笑著說道,「我最好,你也最好。」
秋天的眼神變得更加柔和,嘴角微微上揚,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:「嗯。」
突然有一天,秋天跟我說,他想去改名字。
我很意外,雖然我和老板她們一直喊他秋天,但是他并沒有特別的反應。
他看著窗外,冬日的陽光照進玄關,他臉上的絨毛金燦燦。
他嗓音沙啞,低聲說:「我前兩天遇到父親了。」
他停頓了一會兒,沒有看我,臉一直對著窗外。
我沒有打斷他,靜靜等他整理思緒。
屋檐下有一個空鳥巢,鳥兒們去南方過冬了,鳥媽媽帶著她的孩子們。
秋天很喜歡它們,還專門給他們買了鳥飼料,鳥媽媽活生生讓他喂肥了好幾圈。
鳥兒們去過冬了,秋天很寂寞。
他突然開口:「我沒有發現他,他一直在我后面喊我『招妹、招妹』,他喊了很多聲,但是我一點都沒有發現。
「你們都喊我秋天,我真的以為我就是秋天了。我問老板娘你為什麼喊我秋天,他說,秋天有金燦燦的麥穗,是豐收的季節。我覺得秋天是新生命誕生的季節,熙熙,你在秋天給了我新的生命。」
他低下頭,似乎在回憶,他慢慢訴說:「其實,我那時候的記憶很模糊,只知道有人一直在我耳邊喊,『秋天、秋天』,我還在想,秋天是誰?」
他側過臉,問我:「你是不是還問過我,喜不喜歡秋天這個名字?」
我很驚訝他還記得,我那時候與其是和他說話,還不如說是一直在自言自語,我知道他不會回應,自己說著玩兒,我太寂寞了。
得到我肯定的回答之后,秋天異常認真地直視我的雙眼:「我現在回答你,我很喜歡這個名字,我喜歡秋天,喜歡你在秋天把我撿回來。」
我的喉嚨哽咽,記憶如潮水般涌來。
記得第一次遇見秋天時,他沉默寡言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絕望幾乎要從他的眼睛里溢出來。
而現在,他會笑、會生氣,甚至會哭著告訴我他對這個名字的喜愛。我的心幾乎要被這份柔軟融化。
我握住了他的手,輕聲說道:「我也喜歡秋天,喜歡在那個秋天與你相遇。你是秋天里的陽光,溫柔又明亮。」
秋天依偎在我的懷里,頭枕在我的肩膀上,額前碎發輕輕地撓著我的脖子。
他撥弄著我的手指,繼續講述那天的情景:「他彎著腰,夸贊我現在變得更漂亮了,還向我道歉。」
秋天的記憶中,父親的形象是矛盾的——既強大又脆弱。
雖然他比秋天高大許多,能夠輕易傷害他,但在母親面前,卻只會蜷縮身體,發出無助的哀鳴。
「我把錢都給他了。」他抬起頭看我,似乎擔心我責怪他亂花錢。
14
我溫和地問道:「為什麼會這麼做呢?」
「他看起來很可憐,而且他還教會了我織毛衣。」
秋天說著,把臉埋進我的懷里,蹭著我身上的毛衣,那是他親手編織的,
「這個毛線真的很軟,看到你穿著這件毛衣的樣子很好看,我就原諒他了。」
我哈哈大笑,抱著他在地上滾成一團,他被我的動作弄蒙了,漂亮的臉蛋都是茫然。
他現在像一只露出肚皮的貓仔,全心全意信賴我,我的歡喜幾乎要溢出來了,我想把他揉進懷里,想讓他一直幸福快樂,我不停告訴自己,要忍住。
我把喜歡藏進心里,藏進話里,我對他說:「我也感謝他,感謝他把秋天生下來,不然我就遇不到秋天了。我的生命少了秋天,就不完整了。」
我帶著秋天去把名字正式改掉了,他跟我姓魏,魏秋、魏明熙。
回去的路上,秋天緊緊地圍著我為他織的圍巾。
他的眼睛里閃爍著光芒,仿佛有無數顆星星在其中跳躍。
那本嶄新的戶口本被他捧在手心里,就像捧著一件無價之寶。
「熙熙,我們現在在同一個戶口本上了。」
每當看到新名字「魏秋」或者「魏明熙」的時候,他就會輕輕地點點頭,似乎是在對自己說:
「對,這就是我,這是我的家。」
15
春天來了,萬物復蘇,秋天也開始交朋友了。
他的新朋友是拉面店的常客,他很喜歡秋天做的拉面,經常過來吃,一來二去,就和秋天搭上話,兩人就這樣成了好朋友。
這會兒,兩人正嘀嘀咕咕聊個不停,時不時朝我這邊看幾眼,也不知道在策劃什麼。
聽秋天說他是幼兒園老師,戴著一副眼鏡,白皙斯文,干脆叫他眼鏡男算了。
我這邊午餐時間剛過,客人走得七七八八,我給最后一位客人收完錢,看向那邊。
只見眼鏡男指了指我,突然用力推了秋天一下,他沒站穩,被椅子絆到腳,臉朝著桌角撲過去。
我一個激靈,幾個大跨步,堪堪在他摔倒的前一秒擋在他身前,被他一撞,后背狠狠撞到桌角,可把我疼壞了。
我一聲嗷叫還在喉嚨底,就看到秋天臉都嚇白了,他抖著手拉起我的衣服查看,后腰處果然一片淤青。
他表情太難看了,以至于我把那聲號叫憋回去,連眼鏡男都不敢說話,踮著腳就要往門口溜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