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大娘一向對我爸和和氣氣，輕聲細語，這次卻沉了臉，不高興地說：「誰也沒說不是你出錢買的，可這是你愿意的啊！我們逼你了嗎？我說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啊，說到底你又不是家寶的親爸，你憑什麼和人家小兩口一起過啊？我至少還能幫兒媳婦干活，你個糟老頭子算哪根蔥啊！」

我爸愣了，全身顫抖，手腳冰涼。

圖窮匕見，不外如此。

22

魏家寶他媽如此，魏家寶本人更是對我爸毫無尊重，甚至連敷衍都懶得敷衍。

我爸這才明白自己的一腔心意全填給了白眼狼！

后面的事情就更簡單了，我爸又老又病又沒錢，像只拔了牙的老虎，拿他們母子根本一點辦法也沒有，只能守著老房子獨自生活。

說難聽點，就連這老房子都是人家借給他住的，因為戶主的名字并不是他。

由于缺乏照料，我爸后期沒好好休養，右腿走路一直不太利索，所以也無法開車。

他平時吃喝不周，藥也總不按時去醫院拿，醫生說很有可能會再次中風。

聽了我爸朋友的話，我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。

這 TM 就是我爸心心念念要過的日子，這就是他拋妻棄子后的選擇？！

雖然當初我就知道他不一定過得好，卻沒想到他會這樣一塌糊涂，一敗涂地！

說他一句傻缺都侮辱了傻缺這個詞！

余光見我咬牙切齒，擔心地問我怎麼了。

我無語地說：「我爸本可以擁有令人羨慕的家庭，可以在三亞曬著太陽，吹著海風，陪寶寶游泳逛沙灘，和你爸媽遛彎搓麻，還能得到我媽的精心照顧。

可現在呢？現在只能待在一間破舊狹窄的垃圾房里，拖著半身不遂的身體，吃糠咽菜，變成一個無人問津的小可憐！」

余光說：「是『老可憐』吧……」

我悵然道：「我真的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。」

我爸后悔了嗎？

應該悔得腸子都青了吧！

可后悔有用嗎？

余光嘆氣道：「你爸怎麼這麼天真？這年頭人心隔肚皮，親兒子都靠不住，更別說侄子了……」

看我表情難看，余光重新措辭說：「主要是不能拋棄糟糠……呃，拋棄嬌妻。你放心，我是個熱愛家庭的好男人，絕對不會犯這種傻。」

聽他逗我，我也沒有好過多少。

我爸把日子過成這樣，我并沒有想象中痛快。

雖然我曾無數次幻想過他被人掃地出門，凄慘無比的樣子，可真實發生后，我只有恨鐵不成鋼的悲愴。

現在他好歹還礙著面子，不好意思來找我。等將來走投無路，一定會找上門來，屆時我該怎麼辦。

23

有句老話叫「人無遠慮，必有近憂」。

半年后，我被一通電話吵醒，說我爸不行了，人在醫院 ICU，讓我快點兒過去。

我和余光對視了一秒，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「終于來了」四個大字。

我們匆忙趕到醫院，見到了給我打電話的叔叔。他是我爸的老朋友兼鄰居。

這位叔叔知道我爸境況可憐，所以經常來串門，偶爾給他送些吃的，這次趕巧發現我爸暈倒在家中。

于是趕緊叫兒子開車把我爸送到了醫院。

叔叔說他其實是先打電話通知了我大娘，讓她快來。

可我大娘顧左右而言他，找了很多借口，不是說孫子沒人看，就是說她跟我爸沒這麼熟，反正說什麼也不愿意過來，只讓叔叔聯系我。

好吧，我爸的剩余價值已經被榨干了，可以推給我回收了！

我氣得七竅生煙，但還是把這大叔墊的醫藥費還給人家，讓老人回去休息，然后找醫生詢問我爸的情況。

醫生說我爸這次中風更嚴重了，不僅整個人都動不了，連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
未來怎麼樣要看后期恢復情況，前期……基本是生活不能自理。

我：「……」

擦！

24

看我爸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，我除了憤怒和無奈，更多的還是心酸。

現在說別的都沒有了意義，翻舊賬也無濟于事，生病了治病才是首要的。

我讓余光看著我爸，我回老房子去給他拿了些衣服用品。

收拾了半天，我也沒找到我爸的卡和存折。

我爸雖然病退了，可退休金還是有的，一個月也不少錢。

想到這里，我給我大娘打電話。

對方一接電話，說：「哎喲，莉莉啊，可真是好久沒聯系了。」

我說：「我也不知道怎麼稱呼你，就不稱呼了，反正你是什麼人大家心里都清楚。我只問你，我爸的退休金呢？現在他生病了，需要錢治病。」

我大娘冷哼道：「你問我我問誰啊？你爸的錢肯定在他那兒啊！找我有什麼用？我沒錢，連我都是兒子兒媳婦養著呢！你和你老公不是有學歷，工作好嗎？給你爸花點兒錢看病都舍不得啊？」

我說：「一碼歸一碼，我有沒有錢，給沒給我爸花，跟你有什麼關系？我爸的錢如果在你那兒，請你老實交出來。這麼多年他對你不薄，現在已經病成這樣了，如果你還有點兒人性，就把錢還回來！」

我大娘猶豫地喘了幾口氣，說：「哼！你和你媽一模一樣，說話都是這麼高高在上，得理不饒人！將來活該沒人要！我老實告訴你，你爸的卡確實在我這兒，不過我就不還，你能把我怎麼樣？你告我啊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