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我在他旁邊坐下,又偏頭看他:「所以那天,她到底為什麼會摔下樓梯?」
傅子岸扭頭看向球場。
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,傅子岸輕聲開口:
「那天,她其實是想帶著陳明一塊死的。」
我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,一時愣住。
然后突然想起蘇小小在那段時間里情緒似乎格外不對勁。
「那個玻璃娃娃是蘇小小爸爸留給她的,磕破了一角也是有天陳明喝醉了后弄壞的。我當時想帶著蘇小小走,但陳明威脅說他要去舉報我帶蘇小小私奔,他還大放厥詞說可以趁機在老頭子那撈一筆錢。我看得出來,當時蘇小小是真的絕望了。所以她哭著和我說對不起,說她連累我了。」
傅子岸像是打開了話匣子,絮絮叨叨地說著。
他說他不敢把這件事告訴警察。
他擔心如果自己先把這些事曝光的話,蘇小小醒過來會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。
「她一個小姑娘,本來遇到這種事就很害怕絕望了。現在還有不少所謂的受害者有罪論,如果她醒來再聽到一些不好的話——」
傅子岸抓了抓頭發。
他想等蘇小小醒過來后自己決定。
「那如果蘇小小醒過來不想揭穿這些事情呢?」
我問他。
蘇小小選擇隱瞞,那麼誰都不會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。
那個不該有的罪名就會一直留在傅子岸的身上。
傅子岸一愣,朝我咧嘴笑了笑:「我沒想那麼多。」
「不過我一個男孩子抗壓能力肯定要比一個女孩子強的。您之前不還說我是個英雄嗎?您別說,我發現當英雄其實還是挺有意思的!」
說這話時,傅子岸的眼睛亮晶晶的。
他早就做好了認下這個罪名的準備。
他也一直記得第一次見面時,我夸他是個英雄。
我鼻子猛地一酸,然后狠狠地捏著他的臉,語氣近乎咬牙切齒:
「白癡!我怎麼會有你這種笨蛋兒子?要家長是干什麼的?留著當擺設看嗎!你知不知道那天我的人一直跟著你,你爸也早就搜集好證據,只要你和我們開一次口,其他的事情我們都可以幫你解決!
「我跟你說多少次了,嘴巴長著是要說話的!要是再有下次——」
「我就是怕我說了之后,我可能受不了別人來罵我。」
傅子岸突然打斷我。
他匆匆低下頭,聲音有些哽咽:「我真的沒有您想象中的那麼堅強。」
委屈一旦破了個口子,便如同潮水一般涌出無法抑住。
所以傅子岸干脆連口子都不想破,直接堵得死死的。
這個想法很天真,很幼稚,很愚蠢。
但很可愛,也值得被認真對待。
「可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堅強呢?」我問他,「或者說,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會重生回來呢?」
傅子岸一愣。
「那是因為媽媽看到我的寶貝兒子受了委屈。他明明那麼善良,那麼懂事,憑什麼要吃那麼多的苦呢?」
那些強加于他身上的悲慘讓我憤怒又心痛。
沒有誰生來就是想當反派的。
我眨了眨眼睛,用力憋下那股酸澀,又說:「所以我回來當我兒子的靠山啊。如果他要這麼堅強的話,那我這個靠山是不是也太沒用了一點?」
傅子岸緩過神來。
他低著頭,聲音悶悶的:「如果我沒有您想象中的那麼好呢?」
「什麼?」
「如果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,我不是為了教訓那個男生偷拍,而是單純在做壞事欺負別人呢?」
傅子岸的聲音在發顫。
「那我會打你,會罵你。」
我想了想,給出了我的回答:「甚至會氣極了說出一些很難聽的話來傷害你,比如說我怎麼會有你這種不聽話兒子。」
我注意到傅子岸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握起。
他在緊張。
于是我笑開,一字一句極為認真:
「但我永遠都不會放棄你。
「我很高興,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更好。」
緊握的手悄然放松。
傅子岸開口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:「但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樣好。」
「什麼?」
「有一次動手術全麻沒醒的時候,我夢到你來看我了。你問我怎麼來了,我說我想你了。」
傅子岸破涕為笑:「其實那段時間我一直在惹事,爺爺奶奶都不喜歡我。不——不對,那個時候就沒有人喜歡我。我以為你也和他們一樣, 會罵我, 然后讓我回去做一個乖小孩。結果你只是讓我回去好好吃飯。」
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。
我也跟著笑:「那你有好好聽夢里的我的話嗎?」
「有啊!」傅子岸吸了吸鼻子, 故作得意,「我那天醒來之后吃了幾大碗飯呢!」
頓了頓,他小聲又不好意思:
「媽, 其實我真的挺想您的。」
這是傅子岸第一次叫我媽。
叫得我很想抱著他大哭。
但這實在太丟臉了。
于是我故作輕松地把手上的信丟給他:「所以你媽帶著禮物回來看你了。」
這是一封把喬安然告到教育局的信。
除了張雪以外,其他所有同學都簽名了,包括蘇小小。
傅子岸愣愣地看著, 好半晌才嘴硬地說:「我才不需要他們證明呢!」
可唇角上揚,眼睛又是亮晶晶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