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面沒有回復,我清晰地記得,是三個人,哥哥昨晚帶去三個朋友。
我蹲在小飯館的門口,地上的血液越來越多,蔓延到周向文坐著的位置。
我大概明白了一件事情,我現在是靠執念存活在這個世間。
我想了半天,還是不知道自己的執念是什麼。
5.
爸媽終于想起我了。
吃晚飯的時候,媽媽問起:「周向男呢,昨天跟你出去吃燒烤,怎麼今天還不見回來?」
周向文扒拉一口碗里的雞腿,爸爸安靜地吃著飯。
氣氛融洽,好像缺少一個無關緊要的我,也沒有什麼。
「昨天帶她出去吃夜宵,玩嗨了吧。」周向文皺著眉,我湊近看他的臉,神情泰然,一絲慌亂也沒有。
也是,爸媽從來就不曾在乎過我。
理所應當地,周向文也從來沒有拿我當回事。
媽媽哼了一聲:「周向男考了個縣狀元,縣里說要給獎勵。」
「多少錢?」爸爸注意力落在這上面。
「縣里說給十萬獎金,到時候還有熱心企業家來資助。」媽媽夾了一筷子青菜。
難怪晚餐豐盛,原來是慶祝他們有錢了。
「媽,你們能不能別說話了,吵得我頭疼。」周向文用力拍了下桌子,他高考成績不好,現在正難受。
周向文比我大兩歲,留級一次,復讀一次,這次高考的成績也就是堪堪上個大專。
媽媽忙安慰他:「好好好,我們不說了。等會縣里的獎金下來,我們也是給你用的。」
周向文的眼睛圓溜溜地轉:「全部給我?」
爸爸一向是以周向文為榮的:「是啊,一個賠錢貨要那麼多錢干什麼,你是我們周家的兒子,到時候一切都是你的。
」
周向文樂呵呵地笑起來,媽媽給他夾了一個大雞腿:「多吃點。」
周向文臉上的肉一圈又一圈,笑得看不見眼縫:「媽媽,等會給我錢,我想出去玩。」
「好,高考完是要好好放松一下的。」媽媽很輕易地答應了。
「等會你去找周向男那個死丫頭,明天定了采訪,縣里的采訪有錢拿。」爸爸吃完把筷子一摔,對周向文說。
「行,爸,我想要買一輛車。」周向文的眼睛閃著貪婪。
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了,所有人都在笑著,消失一天的我無人問津,夜晚爸爸讓哥哥去找我,也只是為了明天的采訪。
鬼魂還會疼嗎?
我伸出手,手上是一層厚厚的繭。現在,手上是一條又一條的傷痕,血肉模糊。
很疼,鬼魂是不會哭的。
眼淚滴在地上,跟血液混在一起。
血液延伸的地方越來越多了。
6.
周向文拿了錢并沒有去找我,他又去網吧包夜了。
我不能離開他太遠,只好看著他打了一局又一局的游戲。
「周向男不會被人欺負舒服,樂不思蜀,不想回來了吧?」天快亮時 ,周向文點了一根煙,嘿嘿笑著說。
網吧的燈光照在他身上,油膩肥胖的臉上盡是猥瑣。
或多或少,周向文對爸爸還是有些敬畏,爸爸交代給他的事情,周向文會想著完成。
走出網吧,周向文隨意把煙頭丟在地上碾了碾,給蘇清打去電話。
蘇清,就是昨天晚上帶頭欺辱我的人。
哥哥收了他五百,將我帶了出去。
我滿心都是喜悅,高考成績不錯,哥哥帶我出去吃燒烤,我沒有想過,一向以欺負我為樂的哥哥怎麼會好心帶我去吃宵夜。
打去一個又一個電話,始終沒有人接通。
誰敢接周向文的電話呢,畢竟,我被他們親手捂死了啊。
周向文回了家,我失蹤的第二天,媽媽在屋子里大聲罵我:
「果然是個賠錢貨,等會記者要來了,現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!」
「一點用都沒有,把她養那麼大,現在好不容易可以回點本,居然不見了。文文,你找到她了嗎?」
周向文吸了一口煙,在沙發上蹺著二郎腿:「沒有找到,小賠錢貨不在,屋子都沒有人收拾,等會她回來記得讓她給我洗鞋 。」
「養女兒就是養白眼狼。」爸爸給我的失蹤下了定論。
我安靜地站在客廳,赤腳站在地上,鬼魂會維持死前一秒的形象。
赤著腳,身上發白的 T 恤被血痕浸濕,頭發亂糟糟的,手腕不自然地彎曲。
「男男啊,她出去旅游了,她一放假就想著出去玩。不像我家這臭小子,會想著幫忙。」
「成績好?呵呵,也就是成績好,她人品不行,天天闖禍。」
記者來了,本來順著夸我幾句就行。
順嘴地,媽媽說出了我所謂的「缺點」。
我飄在空中,看見記者的眼中一點點閃過嫌惡,是對我的。
瞧,又一個人認定了我是壞孩子。
壞得徹底,滿嘴謊話,除了成績一無是處的壞孩子。
「好的,李記者再見。」李記者是來采訪我的記者,我不在,他順著媽媽的話頭夸了幾句周向文。
媽媽笑得合不攏嘴:「是啊,臭小子聽話,要是他也像男男一樣,我怕是頭發都要愁白了。」
沒有人會對媽媽的話產生懷疑,畢竟,媽媽都愛自己的孩子,沒有哪個媽媽會不護著孩子。
最親近的人都在說不好,那真的是個很糟糕的人啊。
可是,明明事實不是這樣的。
她在說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