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如意姑娘早。」
伺候葉沅沅梳妝的時候,葉沅沅透過鏡子,含笑打量我,眼里的嫉妒一閃而過。
來送早膳的周嬤嬤,也是葉沅沅得力的陪嫁嬤嬤一把揪住我的頭發,又順勢一腳踢在我肚子上。
「不要臉的狐媚子,一大清早的發浪,瞪著一雙汪了水的眼睛想勾引誰?」
我連忙忍痛跪下。
周嬤嬤卻還是不依不饒,一腳踩在我的手上,使勁地碾。
我疼得渾身冒起冷汗,半晌,葉沅沅的聲音才柔柔響起:
「大清早的,何必為難她,瞧瞧這可憐見的。」
一邊說,一邊親手扶起我,「如意,你準備著,明晚夫君會過來,你好好伺候,我必不會虧待你。」
周嬤嬤啐了我一口,「也就是少夫人心善,才能容你。」
葉沅沅拿起我被周嬤嬤踩出了血的手,輕輕吹了吹,「手受了傷,今天就別安排她做粗活了。正好大廚房要腌咸肉,這活計輕巧,嬤嬤便把如意帶去幫忙吧。」
她笑得如菩薩般慈眉善目,「記著,肉放了鹽,要用手揉,才能腌得入味。」
……
受了傷的手,在周嬤嬤的監視下伸進放滿了粗鹽的罐子里,劇烈的疼痛讓我陡然清醒。
不行,我不能坐以待斃。
做如意注定會死,死前還要被偽善的葉沅沅折磨,成為道貌岸然的賀之舟泄欲的工具。
我要想法子搏一條生路。
5
「粗手笨腳的小蹄子,熬壞了老夫人的藥,仔細我揭了你的皮!」
我咬牙腌完了咸肉,剛剛準備打水洗手,周嬤嬤的喝罵聲便響起。
一個瘦弱黑黃的小丫鬟被她用碗口粗的燒火棍狠狠抽打在背上,那小丫鬟卻不哭喊求饒,只是蜷縮著護住頭。
「嬤嬤當心氣壞了身子。」
我賠著笑上前奪下了周嬤嬤的燒火棍,抬手把頭上唯一一只素銀簪子塞到她手里。
「承蒙嬤嬤提點,這個就當請嬤嬤吃酒。」
周嬤嬤打量兩眼那支簪子,冷哼一聲,「自己都自身難保了,倒還多管閑事。」
「今兒算你運氣好,我就饒了你。好好看著藥,煎好了告訴我。」
周嬤嬤把活計推給了小丫鬟,自己捏著簪子尋無人處躲懶。
我從懷里掏出一塊染了點點血跡的舊帕子,蹲在那小丫鬟面前,幫她擦嘴角的血。
小丫鬟的眼睛陡然明亮起來,一把抓住那塊帕子。
「這帕子你哪來的?」
我打量她那雙和趙妞妞七分相似的眉眼嘆了口氣,「我叫如意,是二公子的通房丫鬟。這帕子,是上一個如意死前留下的。」
小丫鬟的臉上,一瞬間褪去了所有血色。
豆大的淚珠從她眼睛里滑落,薄薄的唇抖得厲害,「怪不得,怪不得我怎麼打聽都找不到我姐姐……」
她當然找不到她的姐姐趙妞妞,因為趙妞妞在賣身為奴的那一刻就失去了姓名,不再是一個人。
而是主子手中一個叫做如意的物件。
她的手緊握成拳,漏出點點血跡,眼睛里滿是極度悲傷后凝聚出的巨大恨意。
我把她摟在懷里,聲音輕柔得近乎呢喃:「你叫小草是嗎?我聽你姐姐提過你。你,想為她報仇嗎?」
6
傍晚,我跟著葉沅沅去主院給她的婆母,也就是侯府的老夫人秦氏請安。
秦氏打量我兩眼,隨即陰沉著臉訓斥了葉沅沅。
「舟兒胡鬧,你這個做妻子的竟也由著他,不知規勸著。
」
我心中一動,抬眼看向秦氏。
秦氏的聲音刻意壓低,「你們才成婚不到兩年,就弄出了這麼多通房丫頭來,我瞧著十幾二十個也該有了吧?舟兒的身體還要不要?」
「雖說這侯府是我做主,幫你們彈壓遮掩著,你們也別太由著性子來。」
我在心中暗暗冷笑,這一家子夫妻母子,都是一樣的惡心。
為了維持道貌岸然的名聲,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,為了討好夫君,便肆意殘害無辜。
丫鬟的性命在他們眼中,成了最不需要在意顧惜的東西。
葉沅沅直挺挺地跪在地上,不住地磕頭。
秦氏氣得厲害,臉色通紅,大口大口地喘粗氣,還是周嬤嬤及時送了湯藥來,葉沅沅才借故退下。
剛剛走出主院,葉沅沅便一個巴掌狠狠扇在我臉上。
「不要臉的賤人!」
她平白遭了一通責難,不敢怨夫君風流,也不敢怨婆母不講道理,只能把氣撒到我這個通房丫鬟身上。
「弟妹怎麼發這麼大的火,可別氣壞了身子。」
一道輕柔的女聲傳來,只見兩個丫鬟扶著一名蒼白嬌弱的婦人走近。
竟是威遠侯府大公子賀之遠的夫人,大少夫人陸明珠。
葉沅沅冷哼一聲,連個平禮都懶得行。
「大嫂常年病著,怎麼還出來閑逛,也不怕把病氣過了人。」
這話著實不客氣,陸明珠卻也不惱,「我剛吃了藥,打算來向母親請安。不知這丫頭怎麼惹了弟妹,瞧瞧這惹人憐的美貌丫頭,不如賣我一個面子,饒她一回吧。」
葉沅沅的怒意更盛,「大嫂該不是信了什麼長嫂如母的鬼話,連我管教房里人都要干預吧?」
「來人,把這丫頭剝衣,施杖刑。」
我心里咯噔一下,四肢百骸一片冰涼。